谢知微将一曲《天光云影》弹完了,原本应是一首令人抑郁、忧虑的曲子,因弹奏人的手法不同,心境不同,虽一样有着飘逸的泛音,将人带入一种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之中,却让人有种拨开云雾见晴日的畅快与疏阔。

    “琴声如人品,你不用吟、揉手法,而是大量用荡揉技巧,将第四曲水接天隅的意境提前融入,改变了整首曲的曲调,却又圆融无痕,为父自愧不如啊!”

    谢知微笑道,“女儿听说,父亲当年凭借家里的五漪琴,夺得了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被人称为五漪公子,才名遍及天下,应是女儿不及父亲才是。”

    谢元柏听到女儿说起自己当年,并没有什么怀旧之心,而是为女儿话里对他的景仰而感到高兴,他认真地道,“为父倒也不是妄自菲薄,几年前为父听林月英弹过一首曲子,她被称为琴中高手,得人称一声先生,为父当时叹服她高超的琴艺惊叹,如今,听了你这一曲,你年纪虽小,却不逊于她,甚至意境上,更胜她一筹。”

    谢知微内心不以为然,她两世为人,心境早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十岁的小姑娘了,忍过这世间最不能忍的苦,受过这世间最难受的痛,胜便胜在心境之上,只这些都不足以道矣。

    父女二人又论了一会儿琴,夜已交二鼓,谢元柏不便继续待下去,方才起身离开。

    谢知微要送父亲,谢元柏没让她送,只看着院子上了锁,方才踱着步子回到了扶云院。

    袁氏担心谢知微,便多问了几句,谢元柏没什么好瞒着她的,将在七谏斋里谢知微说的话,说与她听。

    虽然早就知道,是白梅芷将谢知微带离了谢家护卫,可此时听到,白梅芷居然对谢知微还有这样的心思,袁氏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不是我不孝顺,非要说老太太的坏话,看看老太太都往家里养些什么人?”

    “前次,姑奶奶三周年,老太太在法门寺与姑奶奶做法事,薛大姑娘才多大一点,心眼儿是真毒,大冷天里把湄湄推到了池塘里,再晚一丁点儿时间,湄湄就没了。如今,这白表姑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可是她为何非要和一个孩子过意不去呢?”

    袁氏想了想,小声地道,“老爷,您说她不会是奉了老太太的命吧?老太太是在怪湄湄一天到晚找她拿回崔姐姐的嫁妆才会怀恨在心?若是这样,老太太的心也太毒了一些。”

    谢元柏眸光闪动,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夜深了,先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萧恂好不容易等到谢元柏走了,他才敢从树上跳下来,翻身就进了谢知微的书房。

    谢知微虽早有预感,但还是吓了一跳,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他,满是不善。

    萧恂被她看得有些害羞,一面环视着打量谢知微的书房,一面摸着鼻子,掩饰自己的窘态,问道,“看着我做什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谢知微没好气地道,“这么晚了,你又来做什么?”

    还差点被父亲发现了。想到方才的胆战心惊,谢知微便心有余悸。

    “脾气挺大哈?”萧恂一撩袍摆,在椅子上坐下,也不和她计较,“《青囊书》还要不要了?”

    谢知微伸出白嫩的小手,“拿来!”

    萧恂朝她的手看了一眼,心里生出一股热意来,不敢多看,“改日拿来给你,这会儿不在身上,保证不欠你的。”

    谢知微倒也不失望,问道,“那你来干嘛?”

    “没良心!”萧恂嘀咕了一声,也不跟她计较,“东厂那边已经把那几个地痞流氓送到顺天府了,顺天府少尹卢琦龄也是手段了得,三两下功夫,就把那些人省了个底朝天,那个金全如今被关在顺天府大牢里,这些人都好说,就你那个表姨你打算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