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山危峰耸立,路陡且狭,很多险峻之处甚至没有路,要拽着藤蔓,直上直下攀上去。

    这样的路,不要说驮货的驴马,一般人都上不去。褚袖挑了三十最精锐的卫士,把元嘉帝赐给金台寺的东西背上上山。

    这般陡峭的山,顾慎行自然是爬不动。他伏在赵毓的背上,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一边欣赏着山里的风景一边叹气:“六殿下,何必这么折腾呢?我们直接带你回京,就凭您这张脸,也不会有人怀疑啊,难道表妹他们会去御前揭发你不成?”

    赵毓笑了笑没答话,一旁的宁亦声看着顾慎行一脸悠闲,还有闲心说风凉话,而自己背着两个箱子爬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古人云,小人易得志,君子常道消,诚不我欺!

    宁亦声凉声道:“姓顾的,欺君之事,你说得倒轻巧!况且,陛下给金台寺的赏赐,还要让高僧们自己下来取不成?”

    顾慎行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不能的?金台山这么险峻,挑夫根本上不去,平日里要买针头线脑什么的,都是僧人们亲自下山来县里买的。毓哥儿在犁田书院读书时候,休沐也是自己爬山回去的。”

    宁亦声眼珠一转:“是啊,男人都是自己爬上爬下的,就连薇姑娘都背着东西。只有不男不女……哎哟!”

    原来他说得开心,没注意前方的路,落下的残枝和浮土虚掩着,脚踩在上面便是一滑。千钧一发之际,走在前面褚袖头也没回,袖中飞出一条长绳在宁亦声腰上缠了几圈,硬是把他重新拎回路上。

    宁亦声惊魂未定,回头望着料峭的陡坡和连绵参天的树林,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吐了吐芯子,遗憾地从树上游下来。这么多树挡着,摔死是不太可能,但是沾上虫蚁腐土,并且和各类未知生物近距离接触一下,比死了还让人难过。

    褚袖淡淡道:“你们前面走,我压后。”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刚才发力太急,虎口迸裂出一道血痕。

    血是淡红的,隐隐泛着青色。

    这一会儿的功夫,伤口已经愈合了。

    自己的内力,又有进步了啊。褚袖微微一勾唇,竟是笑了。

    爬了两三个时辰,山势终于见缓,也看见了穿着淡黄色僧衣,来往劳作的僧人。赵毓给他们解释,金台寺不去外化缘,不接受募捐,僧人在山中自种自吃,这块蘑菇林,那块麦田,还有菜田,都是僧人自己开垦种的。

    淡黄色僧衣也是他们自己织布自己染的,自从太宗登基之后,敕封金台寺为护国法寺,特命金台寺僧众服淡黄色。自那时以来僧人们织布后的工序就多了一道。

    宁亦声他们看见这些往来僧人,一个个太阳穴鼓起,目露神光,肌肉健硕,都是不世出的高手,却做这种低贱活计,心里都是暗暗吃惊。赵毓同他们打招呼时,这些僧人看着他们一群外人不带半分异色,语调温和,在明光卫眼中却如金刚猛虎装小白兔,充满了不协调感。

    宗谱玉牒验起来很快,金台寺主持圣德高僧又拿出十八年前送来的信物,和顾慎行带来的凭证一合,这次钦差之行便圆满完成。在场朝廷众人想到回京之后的恩典封赏,无不欢喜。此时已经过了午,褚袖与方丈商量明日下山,金台寺也同意给他们安排僧寮,并且招待一顿饭。

    沙弥们很快端来了斋饭,赵毓也同这么多年照顾他的僧人们道完了别,转过身来却没见到褚袖的身影。

    “道云师弟,可曾看见那位女施主去往何处?”

    “阿弥陀佛,看女施主所行方向,不是正殿,就是法堂。”

    金台寺正殿供奉的是燃灯古佛、释迦牟尼佛和弥勒佛。赵毓一间间找寻,来到正殿门前,就见褚袖高挑修长的身影隐在层层垂下的法器和经幡后,正在静默礼拜。她手上举着半人高的线香,用内力催动下片刻就燃尽了,白薇将香灰虔诚地收进荷包里。

    褚袖面不改色,随即又从一旁再抱起一捆线香,继续用内力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