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孤灯挑窗沿,半点悬星照屋檐。面纱似的薄云遮住天上的星光,透出珍珠似的微光,屋内烛火烧得灯罩亮堂,桌前女人秀丽的脸被照得发黄深沉,若是荒郊野岭遇见这一位打着灯笼面容严肃的女子,寻常人定会吓得两股战战、几不成语。

    女子伸出手在灯罩前貌似不经意地打量纤细的手指,余光瞥向桌旁低头一言不发的人。

    “小风,我对你寄予厚望。”

    女子抬起桌旁人的下巴,怜惜的视线对上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苏缨蹙眉并轻轻放手,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她曾见过这双眼睛射出狠厉的光,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女。

    这位娇弱的女孩犹如被围困的狼崽,胸腔剧烈地起伏,贴着墙瞪大眼注意围着她的打手,手中握着滴着血的一根筷子,脚边是捂着脖颈抽搐的高大男人,他几乎目眦尽裂,半空虚晃着手,想要凭空抓取奄奄一息的生命,可惜生命如流水,一股一股并渐平静地涌出他脖颈的伤口。

    旁人不敢空手夺走女孩的凶器,正是这个女孩方才突然暴起杀死一个打手,打手身后的龟公气急败坏,差人寻一根长棍将女孩敲晕裹麻袋扔河里。

    身处二楼的她看出了女孩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出面三言两语带走了女孩。事后她观察收拾妥帖的女孩,难以想象不久前这个刚到她腰部的孩子杀死了一个成年男子,这里也许有运气的成分,但大多数进入青楼的女孩不都有这般勇气。当她询问女孩出手的原因时,女孩轻描淡写地说对方之前抢走了她的吃食,这般荒诞不经的理由使苏缨越发看好这个女孩的潜力。

    风马沉默不语,认下了桌前女子委婉的责备,平日里活泼的女孩此刻反常的安静,又或许这才是她的真实面目,活泼与安静,不过各取所需。

    苏缨撩起少女额前的头发,情意溢出言表:“小风,教中对我派遣你执行这个重要的任务颇有言辞,但若非如此,你如何在教中立足?”

    风马抬起头,双眸似有温润水光,但她安安静静得好似一尊泥人:“奶奶,小风知道了。”

    苏缨摸了摸少女的头,状似不在意地问:“琼珑派的‘琼珑剑法’你学了几层?”

    风马回答:“三层已略有小成,那钱古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不肯多说剑谱口诀。”

    苏缨抚摸的手停顿了一下,继而搭在风马的肩膀上:“要从他那获取所有的剑谱口诀,我们等不到练成……”

    风马不眨眼,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面前的苏缨,将一字一句铭记在心。

    苏缨视线往下一瞥,勾起嘴角:“小宝可与你说了余曲生的事情?”

    风马点头。

    苏缨说:“钱古这个琼珑派的叛徒与余曲生是不死不休的对头,此事千万莫要在余曲生来前泄露给钱古。”

    风马不解地眨了眨眼,她听懂了苏缨的弦外之音:要在适当的时机告知钱古,至于这适当的时机则由苏缨选择,她只是苏缨手里的刀。

    苏缨愉悦地微笑,此刻的她宛如收到情郎来信的闺房女子,而情郎在信中浓情蜜意地写明他替她报了仇。

    温柔成了她的脸皮,而皮下真实的喜怒哀乐都在扭曲这份温柔,索性她擅长伪装,也仅仅在她所信任的小风面前偶尔毫无遮掩。

    风马汇报钱古动态末了提及小宝学武的进程,谈及他的习武天赋。

    苏缨笑问:“他哪比得上小风天资聪慧、冰雪聪明,不过是个乱葬岗的野小子,兴许有一时的好运,但你可曾听过无门无派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