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郁城带着白盏月回到赢剑楼,问过门房说温律尚未回来,难免有些担心,不过想到这几日节庆京师九门和顺天府的衙役都十分警醒,料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也就放开了,自身体好转以来,许久未曾袭来的疲惫感涌起,梅郁城却很明白那不是因为今日行走了小半个京城,而是源自心中的凄凉和无奈,她斜倚在迎枕上,懒得梳洗也睡不着,扬声唤过白盏月,对她笑了笑:“让小丫头们盯着点儿,令宥回来就让她自己去歇着,有事明天再说,去主院替我回了娘亲,就说我乏了明日再去请安,还有……”她指指桌上剩的点心:“那个拿去给她们分了吧。”

    白盏月点点头,将那些点心拿出去赏给了小丫头们,安顿好院子里的事情便进屋来,安安静静地做着针线陪梅郁城,过了会子却听她道:“这几日天气不错,明天你把怀岫给我做的那件披风找出来,好好晒晒去去浮毛,若陛下真要在冬日去祭泰山,我也得有件大衣服御寒,另叫裁缝来,给你和克襄令宥也做些厚衣服。”

    白盏月听她这话一时愣了,自打从边关回来她就把那件衣服给藏好了,压根不敢让梅郁城看到,此时怎么却……

    梅郁城看她呆愣愣的样子,却是笑了:“今日托仲显的福,我倒是想开了,这世间千物万景总有相似,若我这也在意,那也回避,不啻将自己困在了一个套子里,当初怀岫告诉我不要哭,要笑,我若一看到想起与他相关的事物便黯然伤神,想必他在天上也不会欣慰的。”梅郁城挑了挑唇:“他留给我的物件和记忆俱是世间美好,我为何要回避。”

    她话音刚落,庭院里突然起了一阵风,拂动数十个檐铃叮当作响,梅郁城和白盏月都愣住了,许久,梅郁城方才笑道:“是吗,我说对了?”

    白盏月知道,这句话,她不是在问自己。

    承明帝带着众人用完夜宵,街上的灯盏都暗去了许多,出了客京华的门,承明帝对江忱道:“孚信替我送送俩丫头,我先回家了。”

    江忱这次基本把北镇抚司的好手都带了出来,也不怕皇帝会有什么危险,就点头应了,三人先恭送皇帝离开,江忱才带着卫明月和温律往西边走——撼北侯府更靠东一点,江忱把温律送进门口,便带着卫明月一路往卫府去。

    江忱抬头看了看月亮,对卫明月道:“今日一时兴起,耽误你到这么晚,回去会不会被令尊责怪?”

    “嗐,没事儿,比这晚的都有。”卫明月说完又觉得自己今日怕不是喝多了还是吓着了,怎么说话着三不着两的,赶快肃容道:“不过那些都是为了公事,今日也无妨,不禁夜嘛,偶尔为之。”

    江忱倒是很喜欢她这种小狡黠,此时也不点破,只是笑了笑:“今日之事,切莫对旁人提起,特别是他二人说的那件事。”

    卫明月心领神会:“督公放心,标下也不是第一天在咱们衙门了。”

    “是啊,你眼下已经很干练了,上月勘核工部那件案子就做得很好。”江忱一向不吝夸奖,卫明月偏偏对这套最为受用:“督公赞缪,标下定当竭力。”

    “哪儿那么多客套话。”江忱被她逗乐了,卫明月“嘿嘿”一笑,垂首看到自己腕上的镯子,突然想起刚刚江忱套圈儿的那一下,抬头问道:“对了督公,您刚刚套圈儿那手法真是绝了!”

    江忱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什么叫套圈的手法,那是打暗器的手法。”

    “嚯,那不是很……”卫明月心向往之,江忱也看出来了:“想学啊。”

    卫明月点了点头,大眼睛在月色下瞪圆了,放出烁烁光芒,江忱被她逗笑了:“行吧,抽空教你。”

    “多谢督公!”卫明月乐呵呵地福了福身,抬头已经能看到自家角门上的风灯了,江忱指指门那边:“进去吧。”

    “督公您大老远来了,是不是……”卫明月话没说完,江忱便摆摆手转身:“太晚了,不叨扰了,明日又要回北镇抚司办事了,你也早休息。”他这么说着渐渐走远,卫明月站在自家门口抚着镯子,看着江忱的身影转过街角,突然觉得自家督公这个一品大员当得竟比自己这些属下还要累许多。

    “差不多,全年一个休沐都难歇全了吧……”卫明月嘀嘀咕咕的,突然生出一丝惆怅,但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种惆怅是为了什么,身后便传来一声:“嘿!”吓得她跳起来半尺,一路追打着卫清风往府里跑。

    她明白,大哥是不放心自己才专门等在角门上的,但这并不足以抵消他吓唬自己的“罪责”!

    中秋团员节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只可惜并非每一处都是人月两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