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渺今日又挨骂了。

    都怪御史台的人,原本她爱去赌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那些御史大夫闲得没事干,非得在当今圣上面前参一本,罪名便是她爹顾吉昌教女不善,堂堂礼部尚书,亲生女儿却整日扮做男装出入赌场,流连秦楼楚馆挥霍无度,成何体统!

    顾大人在朝堂上受了气,等下衙后回到府上,自是少不得要将顾渺渺拧出来教训一顿。

    顾渺渺要是受教,那就不是她了。更何况顾大人念叨她的这些话,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对早已刀枪不入的顾渺渺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是左一句:“还有几月你就十六,别人家的女儿都嫁出去了,你却连个上门提亲的人家都没有,还不知收敛!”

    再右一句:“成日斗鸡走狗,与那些纨绔子弟有何异?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哪有成日斗鸡走狗?最多也就每月出去两三趟而已。”

    那些真正的纨绔子弟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可比她快活不知多少倍。

    况且——

    顾渺渺不服气地一仰头,对上顾大人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的双眼:“就算我进赌场又怎么了?我可曾输过?一次赢钱,比你半年的俸禄都还要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凭自己的本事赢钱,凭什么要叫外人说三道四。

    “你……”顾大人被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脸色连着粗脖子涨得通红,他忍无可忍,高高扬起手,眼看着一巴掌就要落下来,顾渺渺却躲也不躲,瞪圆了眼与他对视。

    她眼中的倔强毫不掩饰,就像一只未被驯化的狼崽子,随时随地准备反咬对手一口,就连亲爹也不例外。

    看着这张与她亲娘八.九分肖似的面孔,顾吉昌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没忍心下手。

    他目中似有几分悲怆:“你娘贤良淑德,脾性温顺,怎会生出你这般的女儿?她若是地下有知……”

    顾渺渺的亲娘白氏,早在她七岁的时候就因病逝世,撒手人寰之际,口里念着的还是自己年幼无知的女儿。

    白氏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儿,在家温顺守礼,后来许配给门当户对彼时还是礼部侍郎的顾吉昌,夫妻二人也是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冷不丁听他提起自己逝去多年的娘亲,顾渺渺有刹那愣滞,旋即冷笑出声:“她若是当真地下有知,也该先问问您是喜欢现在的继室还是她多一些?”

    “住嘴!”顾吉昌打断她的话,“我是你爹,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教,你一个女儿家说这些话也不知廉耻,你继母向来待你不薄,你待她可有半分敬意?”

    呵,又是这套,堂堂尚书大人也不过如此。

    顾渺渺唇瓣抿紧一言不发,掩在广袖中的手指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面色终究是有些许泛白。

    顾吉昌这才缓了口气,想他为官二十载,从来信奉中庸之道,就连在动不动吵得不可开交的朝堂上都鲜少与谁更红过脸,偏偏让这个冥顽不灵的女儿闹得晚节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