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也打不得,骂还骂不过,顾吉昌一甩袖子,双手负于身后:“既然为父的教导你也听不进去,那就让先贤来教你,罚你回屋禁足,先将女戒抄上百遍。”

    说着,顾吉昌叫来身旁小厮阿大:“看好小姐的房门,女戒未写好前,不许她出门半步。”

    “是。”阿大接受吩咐,规规矩矩守到顾渺渺身旁。

    禁足就禁足,谁怕谁,顾渺渺自鼻息哼出一口气,大步流星走出正厅,将仆人阿大远远甩在身后。

    刚拐过曲折回廊,顾渺渺脚步一顿,目光不善地看向来人。

    廊下站着青衫的妇人,手里还牵着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看起来是刚听到消息,一如既往过来替她说情的。

    约莫三十岁不到的妇人面容清秀,眉头微蹙着,似是欲宽慰她些什么:“渺儿……”

    那是顾渺渺亲娘死后没两年,顾吉昌续弦的新妻小白氏,和他们生下的便宜弟弟。

    顾渺渺目光扫过与记忆中亲娘模样有五六分相似的继娘,瞪了一眼似乎仍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小弟弟,提着裙摆,不顾身后顾大人回神过后的怒骂,踩着廊下的木板,与母子二人擦肩而过,蹬蹬蹬跑回自己的小院子。

    顾吉昌是顾家长子,又官居要职,原本顾渺渺想要和二房三房堂姐妹们一样的大院子,也不是不行的,偏生当初成家初时,为了表示兄友弟恭,他选了最偏僻的宅子。

    顾渺渺的沉香轩,便只占整座府邸东南向小小的一角,偏僻也有清静自在的好处,平常鲜有人来打扰。

    譬如现在,顾渺渺坐在书房的窗边,手里把玩着还未蘸墨的白玉狼毫,托腮从窗口望出去,一树梨花白在春日熏风中摇曳,偶尔几片雪似的花瓣自窗户飘进来,落到檀木几案上。

    春来不是读书天,自然更不是抄女训女诫的时候,顾渺渺猫儿似的打了个哈欠,惬意地闭上眼,撑着脸懒洋洋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什么痒痒的东西落到脸上,犹在睡梦中的顾渺渺眉头蹙了蹙,不耐烦地侧过脸,连眼睛都没睁开。

    耳畔似是传来一声极低的轻笑声,紧接着,那酥酥的痒感又从脸颊传到鼻尖。

    顾渺渺一时不备,捂住口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嚏——”

    她彻底醒了过来,还未看清究竟发生什么,便闻见熟悉的檀香气息。

    这淡淡的香味叫顾渺渺唇角下意识上翘,睁开眼果真瞧见一片鸦青色绸缎衣袖,上面绣着银色缠枝莲纹,再仰起头,少年十五六岁面如冠玉的脸和点星双眸便映入眼帘中。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比窗外春.色清丽更甚。

    顾忌守在门外的阿大,长发高挽成马尾的少年俯下身来,压低嗓音对着顾渺渺道:“顾大人又罚你抄女诫了?”

    二人间离得极近,他鼻间呼出的气息快要拂到顾渺渺脸上。

    孤男寡女如此相处,这一幕若是叫旁人瞧见,定会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顾渺渺却习以为常,瞪了他一眼:“还不是都怪你,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春日就该踏马游郊,本小姐才懒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