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成帝刚下了早朝,圣驾抬回建章宫,他远远就看见等在建章宫宫门口的方清池,于是吩咐跟在圣驾旁的老太监,先行把人带进宫里头去。

    方清池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着老太监走进了殿内,右手捏着一卷书皮略显破旧的书,他战战兢兢地看着光洁如新的地面连呼吸都不敢放松,直到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臣方清池见过皇上,皇上要臣查的东西臣已经查到了。”他双手捧着书卷,身子弯成一条折线。

    成帝并没有要接过书卷的意思,目不斜视地从方清池身边走过,用浸过清凉井水的帕子抹了把脸,等身体和头上被外头热气蒸起的燥意褪去,才转身注意到他,

    “查到了就说,还要朕自个儿费神去看不成?”

    纯白的帕子沾了水就重,被扔回盆里的时候发出与水面相接的声音,很轻,却如雷霆万钧。

    方清池哪还站得住,哐啷一声,就跪倒了下去,“皇上恕罪,臣...臣昨日回去后连夜翻看了估计,终于查到了皇上所言假死药的配方。”

    他太过紧张,清早起来理好的说辞都忘了大半,张着嘴说道要紧处,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顶着顶上能压迫得人晕厥过去的视线,拼命翻着手上的书页。

    刷拉拉地,整个殿里只剩下翻书声。

    “是葛根三钱、黄芩五钱加甘松一钱......”

    方清池原是兴冲冲地,想着好歹没出大差错,一顿板子是可以免了,结果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能在宫里做太医的记性都不会差到哪儿去,随着一个个药名被报出,他终于意识到昨夜里的那点不对劲是因为什么。

    这古方所记载的假死药配方,葛根、黄芩、甘松,昨儿他给皇后娘娘开的药方子里都有,且分量都是够的。

    现在,就不是挨不挨板子,而是脑袋能不能保住的事儿了。

    “朕没记错的话,葛根、黄芩、甘松,都是降血气的药吧。”

    方清池不敢去想成帝的脸色,低着头喏喏应是,换做平常他可能还要说几句话以拍拍马屁,眼下,他是连动动手指头,心都在颤。

    纵使明明白白的答案已经以及摆在眼前,听到方清池说是的一瞬间,成帝还是忍不住捏坏了手下的红花木椅扶手,许久,他终于平复下来,对方清池说道,

    “出了建章宫该忘的要忘得干净些才好,你师父请了病假,回来前,皇后宫里的平安脉就由你照顾着,出了什么差错朕便要算在你的头上。”

    “臣,遵旨。”

    成帝的话,方清池听明白了,也听不明白,不能问成帝,更不能问他人,只能自己慢慢琢磨着琢磨着,看看能不能琢磨出个门道来。

    林昭仪昨夜梦魇,不知梦到了什么,巨长春宫人来报说,她从梦中惊醒后就一路跑去五皇子的屋子,斥退了乳母,就连贴身伺候的金橘都不让进,一个人抱着六皇子在屋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今早才开了门,传了金橘进去伺候,金橘出来后说,昭仪娘娘的样子,像是熬了一整晚都没睡着。

    这梦啊,怕是魇到了昭仪娘娘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