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扶着须髯客回到了游家堡,也不管众人如何议论,只是简单说明了事情原委,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须髯客险些命丧青风寨贼人之手,令堡主游肇平颇为自责。游肇平不仅亲自请郎中为须髯客治伤,还下令堡里好手日夜巡逻,但凡宗哥城里有生人靠近,立即前来禀报。所幸,那把鬼头飞刀并未伤及须髯客的要害,郎中给须髯客敷上了金疮药,包扎完之后,便一直躺在床上休养。一连数日,除了郎中之外,便是游家堡里的下人照看须髯客。

    这一日,几名雪山派弟子路过大师姐白净的房间,忽听得“啪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碎了。几名弟子出于好奇,便悄悄躲在门外偷听。很快便听得一人厉声斥道:“净儿,你究竟有没有对为师说实话?你知道吗?外面已经有很多闲言闲语了!”那人自称为师,显然是白净的授业恩师,雪山派的掌门皇甫屾。只听得另一人回道:“师父,弟子心中不明,您老人家究竟是怀疑弟子说了谎话蒙骗于您,还是介意那些外人的闲言碎语?”回话之人被称作“净儿”,自然便是雪山派的掌门大弟子白净。皇甫屾一愣,随即回道:“两者皆有。为师既怀疑你对为师说了谎话,也介意他人的闲言碎语。”白净回道:“师父,净儿是由您老一手看大,一身武功也是您老所赐。净儿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净儿怎敢蒙骗师父?”

    皇甫屾道:“净儿,为师也很想相信你,但是你的陈述疑点太多,教人难以相信。为师检查过那些青风寨贼人的尸体,虽然是死于剑下,但所用的剑法绝不是我雪山派的剑法。我雪山派的剑法虽然也能教人一剑毙命,但所造成的伤口并没有那么深,况且你是位女子,杀人也用不了那么重的力道。再者,有几名羌贼是先中了石灰粉,而后被杀。还有那青风寨二寨主啜纳,像是在毫无反抗之下被人一剑刺死。净儿,为师问你,若是这些人都是死在你的剑下,为何一个活口都不留?”白净回道:“师父,想必当日您已看到,弟子浑身被那些羌贼撒满了石灰粉。当时弟子大怒之下,施展我们雪山派的“诛天绝地”剑法,杀招一出,也就没顾得留什么活口。至于啜纳,此贼头儿还想用石灰粉对付弟子,弟子已有了防备,用剑接住了石灰粉,还给羌贼。随后便有几名羌贼中了石灰粉,痛得倒地打滚,啜纳见势不妙,便想逃跑,弟子赶在他前面,一剑刺死了这贼头儿。至于那几名中了石灰粉的羌贼,弟子觉得他们太过痛苦,也一并杀了。”皇甫屾用尖锐的目光望着白净,一字一顿地说道:“太过痛苦?一并杀了?净儿,你何时变得那般心狠手辣?”白净回道:“师父此言差矣。弟子身为雪山派的掌门大弟子,就必须杀伐果断,不可有一念之仁。师父,若不是您老人家当年传授了弟子“诛天绝地”这套上乘剑法,只怕今日,躺下的人便是弟子了……”皇甫屾听完最后一句话,居然一时心软,不忍再以此事呵斥爱徒,只得说起了下面的事。

    皇甫屾道:“净儿,还有一事,为师想不明白。尘飞刀铺掌柜须髯客夜夜买醉,此次若不是你出手相救,那些青风寨贼人怕是早已得手。你救须髯客乃是出自侠义之心,为师不会怪罪于你。只是令人不解的是,须髯客刚刚遇袭,你便出手相救,事情怎会那般凑巧?还是你本来就在须髯客的身边?”白净听罢,不禁皱了皱眉,心道:“师父不愧是老江湖,果然心思缜密!”当下不紧不慢地说道:“师父,弟子随同您老人家来到宗哥城已经有段日子了。目的就是为了追查西夏细作的行踪。青风寨极有可能是西夏细作藏身之处。可是如今,我们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弟子心情烦闷,便独自一人在游家堡外游走。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有一人正在喝闷酒。弟子走上前去查看,方知那人是须髯客。弟子心想此人必然知晓一些西夏细作的事,便向他打听那西夏细作。不曾想,还没问出什么,青风寨的羌贼便突袭而来。打斗中,须髯客为弟子挡下了一把飞刀,弟子一怒之下,便杀光了青风寨的羌贼。为保住须髯客的性命,弟子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便亲自扶着须髯客回到了游家堡。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还望师父明察!”

    皇甫屾深深地看了白净一眼,说道:“净儿,你果然很机灵,不愧是我皇甫屾的徒弟。一番话竟然教为师也差点相信了。”白净心里不禁打了个突,想道:“看来还是瞒不过师父,不过师父若是再逼问,我也是这番说辞。”皇甫屾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寻思了一会,说道:“净儿,你方才说道,那须髯客是为你挡下了一把飞刀?”白净回道:“回师父,正是如此。”皇甫屾道:“如此说来,须髯客对你也有救命之恩。既然那须髯客救了我雪山派的大弟子,那我身为掌门,理应前去探望。”白净道:“师父所言极是。”皇甫屾瞥了白净一眼,问道:“净儿,你愿不愿意随为师一道前去探望?”白净一愣,心想:“师父居然还打算带我前去?也不怕避嫌?不会是有意试探于我吧?”当下回道:“回师父,男女有别,况且已经有了些闲言碎语,弟子还是不宜随师父前去探望。”皇甫屾呵呵一笑,道:“净儿,你明白就好!”

    皇甫屾话音一落,便朝门外喊道:“你们别再偷听了,都进来吧!”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那几名雪山派弟子闻听此言,只得一个个低着头走进了房间。白净见状一阵愕然,原来门外一直有人偷听,那自己所说的那些话也都听到了!还好是自己人……”皇甫屾喝道:“把门关上,还不怕丢人么?”一名雪山派弟子依言关上了房门。皇甫屾又道:“一个个的,都低着头作甚?把头抬起来,看着为师!”几名雪山派弟子只得抬起了头。皇甫屾问道:“你们在外面偷听了多久?”几名弟子登时吓得不敢吱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人应答。皇甫屾道:“不论你们偷听了多久,你们都需要将所听到的传扬出去,不过要按照为师的意思去说。就说,雪山派女弟子白净为追杀西夏细作,不仅一人诛杀了数十名青风寨羌贼,更是擒杀了青风寨二寨主,并从受伤的须髯客口中得知了有关西夏细作的重要线索。不日即将对西夏细作展开行动。你们听明白了吗?”几名弟子齐声回道:“回师父,听明白了!”皇甫屾随即又道:“白灵留下,其他人下去吧!”几名弟子闻言,各自离去,只留下了一名女弟子。

    皇甫屾朝那名女弟子说道:“灵儿,随同为师前去探望一下尘飞刀铺的掌柜须髯客。”留下的那名女弟子正是白灵。听到师父的指令,当即回道:“是!师父!”随即跟在皇甫屾后面,离开了白净的房间。几名雪山派弟子得令后,便将白净杀羌贼一事到处传扬,没过多久,不仅仅是游家堡,就连西北武林也是人尽皆知。

    游家堡收留的各路豪士纷纷找到了总管游劭,希望游劭能将雪山派众人“请”出游家堡。游劭既没有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让各路豪士先回去等候消息,一切由堡主定夺。安抚完那些豪士,游劭便去了堡主的房间。

    堡主游肇平得知游劭的来意后,面露不满之色,说道:“游劭,从我来到宗哥城到现在,你便一直跟随于我。我的脾性,你也知晓,像这样的小事,还需要请示我来处置吗?”游劭道:“回堡主,众兄弟所言不无道理。雪山派此举必然会给我游家堡招致祸端。游劭此来就是希望堡主能够亲自出马,请雪山派离开我游家堡。”游肇平道:“我游家堡自立足宗哥城以来,收留各路江湖好手二百三十一人,当地羌人也收留了数十人之多。再加上雪山派的人,我们这么多人守在游家堡,莫非还怕他青风寨不成?”游劭道:“堡主,青风寨的贼人全是当地吐蕃人组成。他们或为青唐主阿里骨的政敌,又或为当地为非作歹的吐蕃人。正因如此,他们不仅对宗哥城的情况颇为熟悉,也善于笼络宗哥城里的其他吐蕃人。万一青风寨的贼人勾结宗哥城里的吐蕃人,对我们来一个里应外合,那便是大大不妙了!”游肇平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我游肇平自问,对宗哥城里的吐蕃人可谓是仁爱有加,这几年送给了他们大批的茶叶丝绸,就连青唐城里的吐蕃人,也都受过我游家堡不少恩惠。我想,不管是宋人,还是吐蕃人,都懂得知恩图报,应该不会和那些青风寨的贼人沆瀣一气,对付我游家堡。”

    游劭道:“《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几年,堡主的确将那些吐蕃人安抚得很好。可是我们毕竟是宋人,是在人家的土地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游肇平道:“不管是吐蕃人,还是宋人,都是爹娘所生,爹娘所养,莫非个个都是狼心狗肺?游某相信,宽厚待民,必能取得民心所向。即使有一些居心叵测之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游劭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堡主,你要三思。”游肇平道:“游劭,你讲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是雪山派可是大宋西北武林的第一剑派,是武林中对付西夏势力的中流砥柱。若是我们因为害怕羌贼报复,便将他们赶出了游家堡,会遭人非议,有损我游家堡在武林中的声望。身为堡主,我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游劭一时焦急不已,还想再劝,被游肇平摆手拒绝。游劭无奈,只得改口道:“既然堡主主意已定,游劭也不再多言。游劭告退!”说罢,转身离去。

    “先等一等!”游肇平叫住了游劭。

    游劭回身问道:“堡主有何吩咐?”游肇平道:“听闻尘飞刀铺掌柜须髯客的伤势已大有好转。劳烦你将他请到我的房间。我有事和他相商。”游劭回道:“是!堡主!”随即去了须髯客的房间。

    经过多日休养,须髯客的伤势确实已经好了大半。每日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又或是在游家堡中散步。游劭在游家堡里转了一圈,才找到须髯客,将他带到了游肇平的房间。游肇平支走了游劭,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须髯客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