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悬黑幕高空,秋夜薄薄的雾气笼罩京都,唯有车轮轱辘响彻在京都西边的巷道。

    纪岑眠推辞二三才令段祁修放下要亲自送他回皇子府的念头,而派一个靠得住的马夫送他回去。

    他掀开马车帘好奇的看周围的街道。即使四下无人,寂静的街道清如凉水,一股新鲜感窜上心头,横看竖看只觉得津津有味。

    冷宫一年到头枯木断枝,台阶上三层下三层落叶纷飞,萧瑟的残垣断壁时不时窜着穿堂风。只肖站在空余之地,心宛如枯木断枝,飞一吹,仿佛快折成两半,碎成粉渣。

    想到这里纪岑眠再次在心中恩谢段祁修,谢他能说服父皇,让他在有生之年摆脱二十年生不如死的光景。

    唯一让纪岑眠觉得疑惑的是,原本素不相识的段祁修会帮他在父皇面前求情。

    不过……

    纪岑眠懊悔不已,方才应该投上请帖,好生邀请丞相上门做客,为谢搭救之恩。

    他叹了口气,摸出那雕刻镂花的玉牌,好玉自当升温颇快,他却无心赏品玉质。都怪纪衡元偏要搞什么玉牌强行赠予他,一小块玉,搅得他心神不宁,都忘记谢恩之事了。

    正当他思绪稍稍告一段落,身下的马车徒然颠簸,小油台上的烛火前扑翻了个空,磕巴地摔至帘外。纪岑眠一惊,本能撑起帘子的手后抓窗框,才堪堪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形。

    同时马匹惊叫啾啾乍空,马夫粗声吆喝:“你这畜生作甚的趔趄,活像一个断腿的跛子?”

    仿佛是印证他的话语,马前蹄像软骨撑不住地,接着马夫如簸箕里的豆粒,腾空飞起。

    事发突然,纪岑眠身躯前倾右翻滚,他一下子没抓稳,撞在嵌入马车内的木桌,肋骨如击在头石上,霎时冷汗直冒。

    外边那马夫也在此刻重重筛在了地,疼得他捂着腰哎呦哎呦地直叫。他晓得马车里还坐着贵客,出了差池,丞相若有问责,他担待不起!

    忍痛捂着胸口大口吸气,要起身尽快把人送达。但马夫再是糙汉却也是肉长的,剧痛令他一阵头晕目眩,龇牙咧嘴咒骂那不争气的马:“腌臜货,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腾起浓雾,骂骂咧咧指着还在撅屁股的马,骂着骂着忽觉不对劲,瞪眼一看,那马前蹄断了半截,双目渗血紧闭——不知何时已经殁了!

    纪岑眠意识到不对劲,掀开马车帘的一瞬,马夫的惊叫要刺穿他的耳膜。尖锐音调横空劈出黑夜的伤口,纪岑眠抬头一看,周围屋顶左侧有一人劲装夜行,右手扣剑,形如鬼魅,看样子大抵是冲着他来的!

    来不及多想自己何时得罪于人,竟惹来杀生之祸。却无奈于两腿残疾,疾行都做不到,谈何逃跑。

    但那马夫是无辜之人,不能白白送葬于此。纪岑眠怕惊动贼人,又怕马夫听不见,故此压低声音叫马夫速速离开,不用管他。

    他话音刚落,箭矢携纷飞中的蔫叶,青光钻入瞳孔,余锋割断纪岑眠一绺青丝,碎发缓缓下落。

    纪岑眠几乎是屁滚尿流爬出马车,无瑕查看那已没入他后侧的木板的暗器,忽略了只剩把柄而发出的铮铮颤动。

    随后,顺刀刃上下皆裂开细缝,木头劈裂啪啦震裂,顷刻间,马车框架倾倒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