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台铸巅越野山峰,山灍凌寒呼啸,立于高处背凉腿僵,莫非为了维持一惯士人风范,估计在这登高台上的一大半人都得凭风动而打摆子。

    陈白起斯文地吸了吸鼻子,她觉得再这样僵持捱下去估计这破病身躯得染风寒不可,她清眸右一眼观察性情温和宽仁的沛南山长,左一眼飘去上方翳翳珠帘后方那腼腆矜持的阴氏郎君,心中长叹,这两个读儒学的正人君子,只怕不会是这个读法学五行缺德的孟尝君的对手啊。

    她漆黑眸子微闪,整装亟待,正欲自食其力开呛,却突闻后方一道少年春亮微寒的声音逐渐朝她这方靠近。

    “素闻孟尝君喜收门客,府上已笼络门客三千,人才济济,还真令宣好生羡慕啊。”

    姜宣鼻嗤一声,朝上方遥遥一礼下。

    陈白起转头,只见一道身姿如谢庭咏雪之态的翩雅少年登台而至,他旁若无人般站在陈白起面前,身材挺拔昂立似青乔木,神色清泠而骄贵,一瞬间,两名出色少年并立而站,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似一对绝代双骄现世。

    孟尝君一开始闻声而熟悉,一见姜宣的面,他便摆摆袖矮下肩身不羁地靠在栏杆上,视线倏地眯起,他盯凝他片刻,方直起身来,嘴边挂着似笑非笑,他扭了扭脖子,方双手交合,领着身边的随扈向施施然他行了一礼。

    “这道是谁,原来是公子宣啊,倒是田文眼拙方才竟没有瞧见。”

    听这口气傲慢而随性,却是半分没有对姜宣应有的尊重,他敢对姜宣放肆,不过是因为公子宣手上既无实权亦无私兵,孟尝君可连齐威君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是姜宣这一黄毛小儿。

    底下士子一听公子宣在此,再次纷纷行礼跪拜。

    姜宣挥手令其免礼,对这些人的存在如过眼浮云,他心中对孟尝君恼恨,但却不得不按耐住性子来应对他,他虽稚嫩,却也并非莽撞粗汉。

    “宣得父王应允游历原县私府三月,与陈焕仙一见如故,引之为好友知已,此番留于樾麓书院便颀与之作伴,望孟尝君能成人之美。”

    姜宣自知自己并没有跟孟尝君叫板的实力,他只能委婉地给陈白起推脱找说辞。

    孟尝君一听这一向在齐宫见到他便绕路掉头的姜宣,如今竟为了这陈焕仙而敢立在他的对面,孟尝君心思转念,不由得将阴冷似蛇而深沉的视线移至陈白起的身上,但一瞬,又融化成一片无垠海洋般蔚蓝莫辨。

    他还真有本事啊,不过一趟樾麓雅集登高,他便能够笼络了如此多人心。

    一个阴氏郎君、一个姜宣、一个沛南山长……

    孟尝君不知想到什么,那雍容大气的面容卸下阴冷,徒然笑了。

    他掖手,似十分赞同地轻点头道“好,既然公子宣如此说了,那本君也自不好再与你抢人,区区三月……本君还等得起。”

    这话令许多人意外,从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后来舌辨强夺,最后竟潇洒放手。

    这孟尝君究竟在想什么?

    若说他是因为姜宣之故,许多人都不相信,但又的确是因为姜宣出面此事才了结的,所以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孟尝君不理会底下的纷说纭纭,他深深地看了陈白起一眼后,便嘴噙笑意,利落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