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不会杀他的……”后卿慢腔慢调地似在研磨着墨水般,将一汪清水渐染成了黑色,每个字似敲打着人心“吴三未死,那种情况下分明杀人灭尸为最妥善的处理方式,不过汝却反其道而行……”

    “吾心善不成?”陈白起不以为然地插言道。

    后卿似不喜欢她此刻说话的古怪语气,他扭掰着她的下颌欺近其眼,瞳仁深处因太过靠近,而倒映出一片深黯的阴影“那在吴三之前死的那十几名赵军斥候又该当何解释呢?”

    “先生又将无名之罪妄加于吾身了。”陈白起下鄂被掐得发麻,她咧了咧嘴,勉强维持正常表情叹息一声,抵死不承认这桩罪,反正他肯定没有确实证据,不过就是唬她的罢了。

    “是吗?那便暂不谈此事,吾言归正传,汝将透真的杀害了吗?”后卿松开了她,一掸衣袖,被红绳缚绑成个大飞蛾的陈白起便被放低几分,与后卿高量相当。

    陈白起沉默了一下,与他平视道“他还活着……不过,若先生不尽早去救他,他便也活不成了。”

    后卿微微蹙眉,继而笑道“汝是想与吾谈条件?”

    陈白起不置可否“先生属下的一条命不知道值不值得?”

    后卿嘴角笑意弧度不变“谈谈汝的条件。”

    “停下你即将准备要做的事情。”陈白起正色道。

    后卿微怔,他盯着陈白起的眼睛,眸色几经流转异色,好整以暇“汝知道吾准备做何事?”

    然而,陈白起却没有回应他这个问题,她酝酿了一下言辞,眼神由专注变成空旷而远逸“后卿,人之生虽柔弱,其死却可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尔凡事做尽做绝,必不得善果,和大怨,必有馀怨,报怨以德,安可以为善?汝以为然?”

    道德经?

    后卿心底晒笑一声“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陈白起听懂他的意思了,他断章断义地认为只有实力足够便可不畏惧一切,天地万物顺其自然适者生存,强者统御弱者乃天经地义,如自然之道宇宙之规则也。

    陈白起又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自古皆有。”

    天下再也没有比水更柔弱的了,但是攻克坚强之物的却没有能胜过它,因为不管用什么都不能代替它,弱小战胜强大,柔弱战胜刚强,自古以来就有事例可循。

    她这是在劝他,凡事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后卿斜睨着她,线条流畅极具东方神秘的优美墨翎双瞳轻扬,古怪又饱含万千地笑了起来“何为水,汝……亦或沧月公子?”

    这人,连这个都猜到了,也不知道他这脑子拿什么制造的。

    “汝不信道,不信天,不信神,唯信自我。”

    一番谈话下来,陈白起也算看懂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