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黄泉之下的镜子,能照人前世,哪怕被盖着,也隐隐散发出一股不详的气息。

    宋立言起身,缓缓地围着它踱了两圈,想去扯盖着的纱绢,顿了顿,又收回了手。他若能知前世因果固然是好,至少能找到封印不死妖魂的办法,可若要如千秋楼那几个人一般一消失就是半个月,那就不太妙了。

    更衣就寝,他把浮屠困放在了枕头边。

    “能换个地方吗?”鸡翅不满地道,“我不想同你这杀妖之人共卧一榻。”

    宋立言面无表情地提醒他:“楼似玉也杀妖。”

    “她不一样。”鸡翅蜷缩在浮屠困里,认真地道,“她杀的是有罪的妖怪,你是不分是非,是妖皆杀。”

    有什么不一样?妖怪里有几个无罪的?宋立言嗤笑,摇摇头就不打算再理会,侧身躺进床内。

    屋子里安静下来,烛光没了,外头的月华悄悄从花窗里爬进来,照亮了半间屋子。

    鸡翅没睡,他在浮屠困里生闷气,同样是小妖王,为何他这么弱小,连宋立言都打不过?他不想被人当孩子一样护着,他也想护着自己喜欢的人。

    月下柳梢,宋立言沉睡入梦,鸡翅还恼恨地在琉璃塔里画圈圈,突然觉得屋子里有光一闪,他抬头透过琉璃塔往外瞧,发现那一直盖在铜镜上的纱帘竟是落了下来,镜面映着月光,然后直直地朝床榻这边照过来。

    什么东西?他疑惑地仔细看了看,然后喊了宋立言一声:“喂,你这镜子发光了。”

    宋立言面朝床内,呼吸均匀,睡得正好,没有应答。

    鸡翅觉得不对劲,这人一向谨慎,怎么会睡这么沉?镜子折过来的光越来越强,将四周照得堪比白昼,按理说怎么也该翻个身看看吧?可他毫无知觉,甚至身子还莫名地跟着泛白光。

    见的世面太少了,鸡翅看不明白这是什么,只能茫然地打量,眼睁睁地瞧着宋立言身子越来越亮,然后越来越淡。等他猛然惊醒的时候,床榻上已经没人了。

    “糟糕!”鸡翅急忙起身拍打这浮屠困,发现砸不透之后,又想传音给楼姐姐。

    然而,楼似玉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听不见这声音。

    她面前是裴献赋那张始终微笑着的脸。

    秋末的山风刺骨,楼似玉对着手心呵了口气,化出一条长尾巴来当褙子穿了,然后眯着眼问:“这又唱哪一出啊?”

    裴献赋和林梨花坐在悬崖边的大岩石上,若不是他捏着梨花的命门,两人看起来还真像是夜半出来赏月的才子佳人。可惜了,才子满肚子坏水,佳人龇牙咧嘴的已经要咬人了。

    “听说楼掌柜将白仙家的小妖王护得紧,在下特地来问问。”他撑在岩石上回头,满眼看好戏的神色,“若在下要掌柜的用小妖王来换她,掌柜的是换还是不换?”

    楼似玉揣着尾巴缩着肩,像极了冬日里裹着棉袄出来晒太阳的老大爷,她吸了吸鼻子,颇为懒散地道:“大家都活了上千年,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你也拿出来,是不是跌份了些?”

    林梨花听得一动也不敢动,裴献赋的手只消稍稍一用力,她的内丹就没了,此情此景,怎么也不是该问这话的时候啊,可她家主子就问了,更奇特的是,裴献赋还认真地想了想,点头:“掌柜说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