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翎只是笑了笑,仰首看满天星河:“我的故人归去得壮烈,不用哭,当敬怀。”

    “那你好歹讲讲怎么个壮法,让我别这么伤心啊朋友。”

    邹翎神情怔忡片刻,果然拢袖讲了起来:“阿嚯,想来你也听过丹羿宗这第一仙门的名字。我年少时听到丹羿这个名字便觉好听,只不过,后来知道些东西,才惊觉原来丹羿最开始是一种禁术。”

    霍嚯摇头:“没听过,什么禁术?”

    “丹为朱,羿为箭。洪荒时期,人族羸弱不敌神妖魔三族,战争肆虐时,人族修士无法短时间提升身体的能力,转而挖掘心魂之力。修士们想出可自损一人杀敌数千的办法,平日不要命地训练强韧意志与心魂,对战时败亡,濒死前即刻抽出自己的染血心魂,将其附到敌人身上,依靠强大精神力控制敌人。待杀死这第一个附身者,转而附下一个敌人,一直到心魂枯竭。

    “丹羿,这术法就像开弓不回头的血箭,每附一敌杀数敌,只是心魂耗尽之时,修士魂魄消失天地,不见来生往世。人族壮大后,丹羿被列为禁术,一来是不再需要如此耗损自己去杀敌,二来是怕此禁术被用于内讧,是以封沉故里……不过,禁术到底是先人之智,哪怕沾满邪与血,后人也只封沉,但不毁。

    “我这位故人,舍弃了前途无量的大弟子身份,受着反噬潜进丹羿宗禁地,修习了丹羿禁术,很久以后,方战死在妖王的宫殿里。”

    霍嚯听罢,灵光神思伴随震惊震撼:“这位沈墨,就是你杀妖王的最大助力,是吗?”

    邹翎点头,望着星光,从容道:“是,我送走的他。那天我送走了两个人,送我师兄怀瑾去光芒之地轮回,再送我知交沈墨,去往无恙天地。”

    霍嚯怔愣半晌,忽然合掌向废墟深深一拜:“谢谢壮士替妖行道,替我们这些无能的乌合之众报仇,愿这天下往后纯净太平,不负壮士洒的热血和散的心魂。”

    拜完他又回头拜邹翎:“还有你,不离,邹翎,邹宗师。你这个满嘴谜语的家伙,我明白了,你一定也付出了巨额代价,我百年前感谢你,百年后我依然对你感激不尽,更敬你支离病骨。”

    邹翎听前一番话颔首,后一番话直起鸡皮疙瘩:“你走开,我不过为了一己之私,你来镀什么金?臊得我无地自容。”

    霍嚯从鼻子里发出笑声,围着篝火,听着狼嚎,相伴看星河满天,想着他的未婚妻会转世投生哪一处,粗蛮汉子眉眼渐染柔情。

    更深露重时,他仍然为和她的结识相爱感到幸运:“我来到世上,能遇见一回我老婆,是我最大的福分。”

    不过是自言自语,岂料轮椅上的人出着神,接口道:“是啊,亦然,我的老婆也很好,能遇见他,真是太好了。”

    霍嚯哦了一声:“我看白羽虽然厉害,但配不上你。”

    邹翎一眨眼,回神来惊觉刚才说了什么话,喉头微哽,片刻才笑:“不……他是最纯粹的,我……很多人在生存困境里,只有他,一往无前的纯粹。是我配不上他,也许仙门没有人配得上他。剑魂山竟能养出他,当真是奇葩。”

    “啊?又在说什么谜语?”

    “反正……他啊,是个……是个妙人。”

    霍嚯看着他说起别的一脸淡定从容,一说到白羽就支支吾吾语言断续,耸耸肩想,爱情果然让人盲目,即便是过期爱情,也容易上头。

    直到天边既白,废墟依旧,邹翎要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了。他把嗥完一夜睡得打呼噜的灰狼小宝团成一个毛绒绒抱在膝上,看着西方,背着日出,一身红艳艳,眼神灰扑扑。

    霍嚯又过去帮忙推轮椅:“我猜你接下来要去送走怀瑾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