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无异回家的时候,夜色俨然浓稠如墨。

    抄手曲廊下,青玉五枝灯华光荧荧,映照出冰裂纹花的窗格,一片暖融融的橘影。唤住一名婢女,他下意识就问:“母亲还没休息么?”

    婢女答:“表姑娘来了,夫人正与她叙话呢。大公子,你要不要也进去吃点夜食?”

    想起金无异不知有贵宾通道,白白浪费半日从头排队,又与大家分吃包子险些撑死的遭遇,金子舟愤愤不平,忍不住撒火道:“吃吃吃,你是猪吗,一天天的就知道吃。”

    婢女不知阴晴无定的堂公子哪根筋又搭错了,畏惧地往后退了两步,匆忙鞠躬告退。

    金无异若有所思看着甬路蜿蜒的屋宇,迟疑片刻,才对金子舟说:“相离咫尺,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你便随我一起,去向母亲请个夜安吧。”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庭除走进房廊,果见堂中烛火兴旺,一堆女眷分坐席间,意兴正酣地唠着家长。

    伴随着丰富的肢体动作,姚彩蝶将黄昏罨画斋的事迹绘声绘影讲给了邹氏听,末了身形一转,提着礼盒走到金有薇的面前。

    “表姐,我特地为你也买了金匮至宝丸,等表姐夫回来,兴许就能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宝了!”

    金有薇害喜得厉害,因着丈夫在前线,一直托付在娘家养胎。

    接下姚彩蝶的礼物,她感谢道:“难得你这么有心,那姐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瞧着眼前雍雍穆穆的光景,邹氏和煦善笑,却免不了拿出长辈的样子,苦口婆心地训诫一通。

    “彩蝶,你这好为人出头的张扬性子,也该收一收了。”

    “寻常人家不越雷池,自是不会与你计较,可坊间有得是头角峥嵘的主儿,若真惹着狠角色,背地下绊子,以后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姚彩蝶解释道:“可我就是看不得众位姐姐受伤害!尤其善雅姐姐,素来软懦娇柔,待我又极好。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轻易饶恕。”

    邹氏无奈摇了摇头:“小丫头眼皮子浅,李善雅未必有你说得那么美。”

    帘影风动,金无异绕过朦胧画帷,踱步走了进来。

    在屉架上拿起一杯窨花茉莉,他跟着邹氏的话拆台道:“如此假到离谱的故事,也就你们这些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会信以为真了。”

    “表哥?!”

    姚彩蝶措不及防,看见金无异先是一愣,继而红着脸低头,难得一副小女儿家含羞带怯的模样。

    也不知刚才的手舞足蹈被他看去多少,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够矜持。

    拂开微乱的发丝,姚彩蝶抬眼看向邹氏,强笑道:“正所谓母子连心,阿姨瞅瞅,你一批评甥女,表哥这边也开始说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