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再见到这个人,吕布已经没了脾气。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见这人再次不请自入,帐中,吕布一臂枕于脑后躺在榻上,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吕布在军中的职务是主簿,也就是个帮忙搞文书工作的佐吏。但吕布本人的文化水平并不多高,一般的文书工作也不往他这送,都送去给刺史大人的另一个佐吏——担任从事的张辽了。

    所以吕布的日常就是,在有仗打的时候打仗,在义父需要出门的时候跟在他身后保护,其余时间自己练武。虽然被叫吕将军他很高兴,也是头一回有人叫他将军。可现在的他虽有一身勇武,却并不是这儿的武将头领。

    他手下没兵,更是个没有实权的文职。丁原是一点兵都不想给他碰,且也半点不教给他管理军队和兵书兵法的道理。待他虽亲厚,平时义父义子的叫,他却活的像个工具人。丁原在忌惮什么,谁也看的出来。所以吕布也没什么好说的,想着只能等待机会多立战功,毕竟真要是上战场,并州军可离不了他。要是之后战功赫赫,战绩威名连天子都有所耳闻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受到天子的册封!

    不过......如今天子真的来了,并州军里一堆将领都去了丁原的主帐外等候,就等着陛下用完饭后的召见,唯独吕布留在帐中,在这里补觉。

    给他理由是,刚刚少帝被他吓到了,不想见他。

    好吧。他心情烦躁。

    耀日升空,天气炎热。悍将的身躯躺在榻上一手枕于脑后,窄窄的塌几乎放不下他。壮汉肌肉虬结,虎背猿腰,如一只佯酣打盹的凶悍猛兽。

    这等气势,便是一般汉子路过他的营帐门口,都会下意识放低声音。楚则倒像看不见般直直入内,进帐后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放下了营帐口的门帘。

    打在眼皮上的光瞬间暗了几度,吕布睁开了眼,见那人竟然自找了个地方从容落座,不禁也阴沉着脸坐起。这一次,这人是以陛下亲口承认的救命恩人的身份来到军营,便是他想要寻衅丁原也不会同意。且事关天子,当然也事关吕布自己的拜将之路。吕布面色难看:“楚先生不去陛下那边待召,又来我这做什么。”

    楚则笑了下,那笑容在吕布看来,就是美人蛇蝎毒藏心中,定无好事。

    “吕将军,”楚则开口:“我来找你说一件事,你千万别害怕。”

    悍将嗤之以鼻。他几经沙场杀人如麻,从来只有别人怕他,他怎么会害怕。

    楚则将方天画戟拍在身前的矮桌上。这个时期的桌子都是矮桌,吃饭写字都需跪坐。楚则跪坐的端正。他当然不会有什么肌肉酸痛别扭的感受,无论何种姿势,他都是执行的完美而标准。如今入乡随俗,以这样的姿态坐下,腰背笔直,也如翠竹松柏般赏心悦目。

    吕布见他拿出方天画戟,目光在自己的兵器上停留,冷声问:“什么意思?”

    方天画戟不是个小物件,也重的很。但自从它出现在对面这个人的手中时,就似乎失去了重量。

    楚则扬手示意:“还你。”

    “……”

    吕布:“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别害怕?”

    有一种人要是欺负起人当真令人毫无办法。这人打也打不过,赶又赶不走,偏偏本身并不令人讨厌。吕布第一次跟他打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第二次战斗,吕布便确信自己实不敌他。这个男人简直拥有恐怖的战斗天性,在毫不熟练长兵器的使用方式时,挥舞着那么沉重的方天画戟也能抵挡住他的全部攻击。

    这等天赋,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