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司马玮尚未回封地,汝南王司马亮却来洛阳了。论起辈分,司马玮该叫司马亮一声爷爷,他如今是皇族中辈分最高的,威望也是最高的,本来司马亮也不愿参与这权力之争,可如今司马玮逐渐做大,又跟贾南风勾结在一起,司马亮不安心,因此拖着他衰老的躯壳,匆匆赶到了京城。

    司马玮得知消息的第一刻便赶到了皇宫,他直奔显阳殿,并不顾君臣身份和叔嫂礼仪,在见到贾南风后,直接指着她便问“皇后这是何意?”

    贾南风斜了司马玮一眼,淡淡地说“你急什么?”说着摆摆手示意司马玮坐下来。

    司马玮这阵子正在怒火中,哪理会得了贾南风的云淡风轻,他暴躁地跺了跺脚“皇后以为除掉杨家是谁的功劳?如今可是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么?我司马玮虽只是个小小的王,可也没怕过谁,皇后若是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贾南风皱皱眉头,不悦地说“楚王这话若是传出去……”

    “传出去?”司马玮瞪圆了眼珠子“皇后到底是想撵我走还是杀了我?”

    “你也未免太急躁了些,跑我这里来闹些什么?”贾南风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主儿,忍了楚王半天不过是给他一二分面子,可司马玮却不愿领这份情,咄咄逼人,出言不逊,便也让她心头火起。就刚刚司马玮的那一番嚷嚷,传出去便坐实了他们叔嫂勾结,谋害朝廷重臣的罪名,更何况司马玮一副要造反的模样,如今杨骏虽然死了,可朝廷上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随便一些人拿此事做文章,便又要贾南风头疼一阵子。

    贾南风正春风得意着,不愿惹些头疼的毛病,因此没好气地白了司马玮一眼“你坐好些。”

    司马玮气呼呼地在一边坐了,端起已经温凉的茶一饮而尽,抬手抹了抹须上沾上的茶水,将茶盏往身前的小几上一撂,便用不善的目光继续望向贾南风,这目光的意思贾南风懂,是向她讨要个说法。

    “杨骏为何准你回朝?”贾南风问。

    “自然是……”司马玮心里一顿,似乎有些理解了贾南风的用意。司马玮拥一方势力在外,这让杨骏忌惮。如今司马亮也拥一方势力在外,这也让贾南风忌惮。司马玮皱皱眉头“汝南王是皇族,又威望极高,怕不是你能监视得了的,更何况,你还要撵我走,凭你自己的力量,对付得了那头老狐狸?”

    “孤何曾说过让你走的话了?”贾南风直视着司马玮“孤又何时说过要监视汝南王了?”

    贾南风的眼神凌厉而狠辣,看得司马玮竖起了一身的汗毛,他立刻了解了贾南风的用意,却也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这个女人的野心极大,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司马玮离开后,贾南风端坐在凭几之后半天没有言语,董猛知道他主子是在盘算事情,因此也不打扰,叫人收了司马玮留下的茶盏后,就静静地立在一旁。

    “董猛,”贾南风突然开了口“楚王其人,你觉得如何?”

    “这……”董猛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答道“楚王乃先帝血脉,年少而有为,如今在朝中声望日隆,据说在民间也有很好的口碑……”

    未等董猛说完,贾南风便冷“哼”一声“收买民心,是他惯会用的。至于在朝中,此人生性暴虐,制定了许多的严刑峻法,与其说众人敬他,不如说众人怕他。”

    董猛略一欠身“众人怕他,却未必有人敢反他。”

    “你以为孤让司马亮进京是为何?”贾南风缓缓地站起,轻轻挪了挪因久坐而有些发麻的腿脚,才道“司马玮宠信公孙宏和岐盛,这两人口碑都不太好,并且跟卫瓘多有龃龉。卫瓘这个人,自以为刚直……”贾南风冷笑了一下“他如今官居太保,何不让他再风光两日?”

    贾南风心胸狭窄,所厌恶者,除了挡了自己光明大道的人外,便是得罪过自己的人,卫瓘便是后者。卫瓘曾经是太子太傅,也就是司马衷在做太子时的老师,可司马衷痴傻,朝臣们觉得应另立太子,而卫瓘作为老师,非但没有帮着司马衷,还在一次酒醉之后含沙射影地提过另立储君之事,此话传入贾南风耳中便引来了她的记恨。

    而卫瓘更令贾南风不喜欢的一点便是他的刚正不阿,如今是乱世,无为者求一世平安,有为者忙争权夺利,偏偏正直二字显得尤为碍事。贾南风不喜欢碍事之人。

    董猛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便退下了。贾南风踱到殿外,已经是夏天了,暖阳高照,碧空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