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上了牛车了的女孩,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她想重新爬起来,爬下牛车,跑回到父亲让她呆着的地方,但却没有一点力气。

    “阿爹会担心我的,没有我,阿爹让谁打铁挑水啊。”女孩不断地重复强调着自己的重要性,她颤抖又沙哑的声音被牛车上的一大堆哭声淹没。

    突然间,女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像是想起了那个妇人的话,努力让自己扒着身边的栏杆仰起头,拼命地睁大眼,记下这个小镇的每一处样貌,直到牛车拽着她消失在这个小镇,女孩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一般的孩子得知自己的下场时都会哭闹,牙婆以为上午那个丫头也会那样,但令她惊讶的是,那个丫头自上午哭过后就安静了下来。

    “给那丫头多送些吃食,还哭闹的娃就饿着。”几辆牛车靠停在茶肆停了一停,牙婆瞄了那儿还哭声不止的丫头小子们,磕着手上的瓜子,吩咐完后就转头和同行的牙婆拉呱笑说。

    这是为牙人赶路专设的茶肆,哭闹嘈杂的童声丝毫未影响其他人的谈笑。

    缩在车棚角落里的女孩双手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只有眼睛还红着,偶尔颤了颤睫毛。

    她先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还模糊着的视线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年轻妇人,她拿着一个渗了油的油纸包,女孩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乖孩子就有饭吃,哭闹的孩子没饭吃。”年轻的妇人将油纸包撕开,露出了嫩黄滋油的鸡腿,放在了女孩的脚边,笑眯眯。

    一时间,哭着的孩子声音都略小了些,年轻的妇人脸上的笑容更真实了些。

    女孩的鼻子周围全是鸡腿的味道,饥饿促使她本能地去够那一块油纸包。她遵循着身体需求的本能,张了大口咬下,迸溅出的油脂与肉质在她的口中一现便消融,狼吞虎咽的女孩,这才知道原来肉是这样的味道。

    吞咽着的女孩咽着咽着,没多久又呆愣住,她抬起脑袋,下意识地去寻找熟悉的人影,可周围都是陌生的景象,女孩这时候才想起来,她已经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现在的女孩,已经不会再出声闹腾了,即使她脸上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但也只是静默着不出声。她看着那个年轻的妇人转身,然后沉默着悄悄地将剩下的鸡腿肉用油纸重新包好,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从被拐出来起,她无一刻没有不想着逃离。她的阿爹不会卖了她的,她力大无穷,又吃得少,她的阿爹不会将她卖掉的,那些人在骗她。

    牛车又开始动了,这一次开驶的路程更远,她一直在找机会逃跑,直到这一次的夜晚。

    婆子们和车夫似乎都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地去找地方方便,缩在角落里的女孩知道自己的机会要来了。

    “她们都走了。”开口的孩子因为哭了太久有些哑了,说了这话时,其他的一些孩子都努力抬起头去眺望。

    周围是茂密的树林,没有人烟,只有拐子生起的篝火,恰适合孩子躲藏身影。

    靠近棚栏锁的孩子小心地推了推栅门,吃惊发现车夫因疏忽而未将锁闭合。

    “我们可以跑!”说着这话的孩子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他第一个就推开了栅门,小心地从牛车上跳下来,拼命地往树丛里冲去。

    有了一个带头,接下来的孩子也变得大胆,渴望逃跑的念头大过了他们身上的疼痛与害怕,陆续的,牛车上的孩子四散逃了一半。

    女孩满脑子都是回家,即使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但现在她的本能快过了思考,身后藏着的鸡腿已被她迅速地藏在了怀里,她努力扶着一边的栏杆站起来,因被牙婆打得过于狠了,动作落后于别人太多,甚至连下牛车都是滚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