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着掐金丝湘绣连理蔓枝玉色锦帘的马车,行至一片低矮平房时,车内突然传出怀袖一声:“停车”

    驭车的小太监赶紧勒住两匹疾奔的高头大马。坐在车前的张保只以为怀袖记错了路,正待问时,却见车里陪侍的出宫银铃儿探出头来。

    “主子吩咐,去胡同门口的点心铺子买一份芙蓉糕和一份桂花糕,和一份马蹄酥。”

    张保闻言立刻道:“这些小地方的点心不好吃,主子若想尝个新鲜样,一会子我去大栅栏给主子买稻……”

    不待张保说完,银铃儿杏眼一瞪,嗔道:“谁说是主子要吃的,让你买还不麻利儿地赶紧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张保虽然眼下兼着坤宁宫的掌事公公,在旁人面前很有些体面,却唯在银铃儿面前半分发作不得。

    张保知她不好惹,且又是怀袖眼跟前伺候的人,见她脸一变,二话不说,赶紧跳下车亲自跑去办,不过片刻,便将几份糕点交在银铃儿手上。

    银铃儿笑撇他一眼,接过点心又缩回车内,车子继续向胡同里行进去。

    马车在一处普通民居前停了下来,仍是银铃儿先下了车,之后挽扶着怀袖小心行出车外。

    出了马车,一阵冷风瑟瑟吹过,怀袖紧了紧裹在肩上的紫猞猁裘大氅,抬眸看向眼前的民居,仍是那个被大槐树遮挡了半个门的质朴民宅,与几年前一模一样,只不过眼下是冬天,那大槐树掉光了叶子,更显小院子萧瑟寂静。

    张保亲自上前去敲门,片刻,里头传出来一个操着地道京腔的老妇声音,怀袖依稀记起,当年也是位老妇为他们开的门。

    “谁呀这是?催命呐!”大概是张保门敲的有些急,老妇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怀袖的凤目撩向站在木门前的张保,张保吐了吐舌头,转至怀袖身后,银铃儿甜笑答道:“婆婆,我是殷掌柜的内侄女,今儿特地来看望您和爷爷。”

    老妇将吱吱呀呀的木门拉开,顿了顿道:“小殷子的内侄女?小殷子有多少内侄女呀?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有车马牲口……”

    站在怀袖身后的张保一听,这老妇说话还兼着骂人,且还当着怀袖的凤驾,当即便行至近前正欲开口,却被怀袖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怀袖的目光转而看了银铃儿一眼稍稍抬了抬下巴,银铃儿立刻会意,将马蹄酥奉在老妇手里:“婆婆,这是咱们孝敬您的糕点,听叔父说,您最喜欢这个。”

    老妇伸手一掂那包酥,笑了:“果然是小殷子的内侄女,这么些年,就数他最孝顺,也只有他还记得我这老太婆最喜欢吃马蹄酥。”

    收下了马蹄酥,老妇转身向院子里走,怀袖令张保等其余随侍在外头等着,只与银铃儿俩人进入院中。

    向里头走的时候,银铃儿笑着与老妇打听:“婆婆,这些年爷爷的身子骨可好?”

    老妇听银铃儿这么问,撇了撇嘴:“哼!好着呢,神仙死了他也死不了!”

    怀袖闻言,不禁扑哧笑出了声,听银铃儿继续道:“爷爷身子硬朗也是您的福气呀,至少有个人做伴儿。”

    老妇却撅着嘴道:“谁稀罕跟他作伴,要不是这死老头子认得药,我老婆子早就弄二两雷公藤送他去西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