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没有人胆敢说话,在玄烨低头的时候,大家都会悄悄的看向他面前的桌案,桌案上摆着一封信,是刚刚送来不久的,自从那封信送达,这位英主就一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玄烨抬起头,说:“散了吧,都散了,索尼和福全留下,其余人退下。”

    玄烨留下自己最信赖的臣子,这一点大家并不意外,但又留下福全,却让人有些不解,毕竟在过去的几年里,福全很少参与军政事务,其原因就在于新满洲在西伯利亚草原建立之后,玄烨娶了多个女人,并且很快有了儿子,而福全的皇太弟原本只是一个备份,在玄烨的儿子出生之后,立刻变得非常尴尬,游离在新满洲高层圈子之外的福全很快上书自请革除皇太弟的身份,成为了闲散的亲王。

    诸将相互看看,但都小心的收敛了好奇,走了出去。

    玄烨见人走光了,把信递给了福全,说道:“这是父皇的亲笔信!”

    福全接过来,却没有拆看,而是说道:“皇兄,这几年父皇也送了不少信来呀.........。”

    在安全局的操作下,福临的书信经常被送达新满洲,公开的居多,秘密渠道送达的也不少,正是因为截获了福全私自与京城方面联系,福全才是彻底失去了权柄和信任。玄烨示意他与索尼拆看,解释道:“这一次不同,父皇亲自到了科布多,正在赶往乌兰乌素。东番方面要求和谈,提出可以与父皇相见。”

    福全听了这话,立刻拆看了书信,内容除了简短的问候,只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劝解玄烨与帝国和谈,第二件事态度则坚决了很多,明确表明不要谋求和亲,奢望迎娶帝国长公主,在信中直言,这是取死之道,只能挑起与帝国不死不休的战争。

    “看起来,这次帝国方面和谈的诚意很足。”福全小心说道,见玄烨脸色不悦,低头不再言语。

    索尼倒是干练的很,直接说:“皇上,现在有三个问题要您决断,谈还是不谈?秘密谈还是公开谈?谁去见太上皇?”

    玄烨点点头,他也正这件事发愁,在去年于乌尔河挫败帝国军滞后,玄烨迅速提请谈判,先占便宜后求和,想要寻求有利的局势,但现在经过塔尔巴哈台一败,再上谈判桌就是对帝国有利了,想要再占便宜只能再打,可态势和军心都不在自己这边了。

    但不管怎么说,谈还是要谈的,如果己方有利,公开谈非常合适,但此番已经处于劣势,却是不宜公开谈了。

    “虽说态势不利,但东番愿意和谈已经是我们达到了目的,为保军心不变,还是秘密谈判的好,索尼,这种事我只信任你,你愿意去吗?”玄烨略作考虑,说道。

    索尼当即跪下:“皇上所命,奴才愿赴汤蹈火!”

    “福全,父皇万里远来,终究还是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儿子,我是不能去的,你是我唯一的兄弟,你陪索尼去乌兰乌素吧,去见一见父皇吧。”玄烨看向福全,说道。

    福全微微一愣,脸上一喜,又很快忧愁,低头问道:“皇兄,那我见了父皇说什么,又该做什么?”

    玄烨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来,牵住福全的手说道:“福全,你是我的兄弟,这个时候,我们索性就把话说开了吧,其实你已经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对吗,西伯利亚草原的苦寒和贫瘠让你无所适从,从我们退避到那里,你就试图逃离,这几年暗自与东番联系,几次谋求代表大清出使莫斯科,都是想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对吗?”

    福全见玄烨把话说开了,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否认也是无用,索性说道:“皇兄,你说的没错,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孙,我不是受不了苦,我是真的绝望了,我们丢掉了中原,丢掉了祖宗之地,从漠北被赶到这片苦寒之地来,而在东方,一个强盛的中央大国,这样一个国家,至少五十年内是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的。就算有机会,也是皇兄你的机会!曾经做过皇太弟的我即便再忠心,也不会得到重用!

    在这里我是傀儡,去了京城或者莫斯科我也是,为什么要在潮湿而脏臭的帐篷里当傀儡,不是温暖惬意的房子里?”

    “王爷,你疯了吗,说这种胡话!”索尼大叫阻拦。

    福全一把推开索尼,大吼道:“我没有疯,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说的也不是气话!其实父皇的来信和这些年得到的消息都足以说明,汉人并未对我们赶尽杀绝,就连父皇都没有杀,也没有圈禁,为什么我还要坚持,皇兄,你是皇帝,你还有个希望,我呢,我连希望都没有哇,我承认........我比不上皇兄有出息,可.........。

    算了,不说了,话已至此,要杀要剐,随皇兄处置。唉,我这一生啊,这是失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