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岁宁不太爱说话,老顽童却是个话痨,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好在之后也没有幻境了,不然催岁宁真想丢下他一走了之。

    老顽童告诉催岁宁,他少年意气时不爱着家,青年中年时就喜欢五湖四海地乱走,结交四方之友,结果老年回家时,家中只剩下了一个奴仆在等他归来,垂垂老矣疾病缠身的,也许是心愿了了,那奴仆没过几天就病死了。

    他正要给人操办后事,鬼祸就找上门来了,他只来得及捞走那人的一只酒葫芦,往后余生落叶归根的家就全毁了。

    好在他这些年江湖浪迹,逃跑功夫了得,这才在百鬼横行之际,硬是坚持到了仙长前来救人。

    催岁宁安静听他说着,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也不晓得该怎么开口和他说话。

    又或者说,他只是想对一个人倾诉倾诉罢了,催岁宁什么都不需要讲,只需安静地赔他走完这段路途,这就够了。

    有人作陪,即便只是个陌生人,也有种时光在加速前行的感觉。

    很快,两个人就走到了问心桥的另一边。

    催岁宁站在桥头,遥遥看了眼来路,这时候,他看到的是一条平平无奇的草藤木吊桥,也没有什么明灯指路,就好像方才肉眼所见的十里繁华终于走尽,忽然悟到了返璞归真的万物本质。

    那老顽童也跟只猴子似的,左手勾着一个小型石灯塔,右手置于额前,啧啧称奇道:“这问心桥倒是有点意思,小友别看了,我们继续走吧,前方该有更有趣的东西等着你呢!”

    催岁宁心想谁是你小友,却也莫名觉得周身暖和了不少。

    也许,这就是有人愿以真心待你的感觉罢。

    一言不发地转了身,催岁宁看到,老顽童勾着的石灯塔是对称放的,左右各一只,其后是黑瓦白棱的牌坊门,黑底,上书鎏金的【孤仙门】三字。

    与先前强烈的视觉震撼相比,很容易教人心中生出巨大的反差来。

    但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敢在此出言不逊,或在心里小觑了孤仙门,这就是老牌修仙门派的底蕴与内涵。

    牌坊门后,是数不尽的山阶,两侧松柏荫浓,时不时的,可以在树上看到几只啃松果的松鼠,还有打理羽毛的鸟儿,它们向这些路过的行者吱吱叫,递送着好奇的目光。

    催岁宁与老顽童拾阶而上,他一直在试图与催岁宁说话,一会儿是“其他人为什么还没有见着影啊?”,一会儿变成“小友叫什么名字啊?”不一会儿又变成“嚯,你看这山的灵气当真是充足得紧,算得上我心中排行前三的美景了。”

    他说得唾沫横飞,须发飞扬,催岁宁挑着能回答的说了,同时心里觉得很奇怪,他这一路走来都在说个不停,就不会口渴吗?

    于是催岁宁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热汗,问他道:“你不渴吗?”

    老顽童张了张嘴,终于迟钝地感受到了‘渴’之一字。

    然而这也阻止不了他继续说话,只见这老话痨眼珠子一转,又能说话了。

    他道:“我想念一个老友家的杨梅树了,那滋味真的是想想就让人流口水,等我下山了,一定要再去找他叙个旧,催小友要和我一道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