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桑叹一口气,可以说,这种局势早已在他意料之中,这场战争,原本是因世家门阀为了各自的野心,争权夺利而起,但是现在,局面已经失控,当这些世家门阀不给老百姓活路的时候,老百姓也不愿再给他们活路,这“混天魔王”,就相当于他上一世里晋末之孙恩、明末之李自成,孙恩起兵三月,聚众十几万,李自成攻向北京,一呼百应,不是他们的声望有多高,实是因为百姓已忍无可忍。

    丘丹阳道:“门阀与门阀之间,还有妥协的可能,门阀与贼匪之间,却是你死我亡之局,这种时候,稚羽公也只能先与我方罢兵,全力应付揭竿而起的暴民。”

    刘桑暗叹一声,即便是丘丹阳,也无法脱出其本身的阶级立场,虽然明知道那些乱民都是无路可走,迫不得已,但却还是将他们唤作“贼匪”和“暴民”。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丘丹阳纵有匡扶天下之志,但他本身亦是出身于世家门阀,若非如此,他也无法受朝廷委派,前往西海镇担任郡守。

    夏萦尘沉吟道:“这种时局,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丘丹阳道:“首先,要将侯爷接来,要让有翼城成为我方的军事重心,徐东只能偏安,现在我们已占据南原,海岸连成一片,又控有祖海,凝云城格局太小,对我方来说已是不再重要,侯爷乃是我方主公,离得太远,一旦出事,我们难以兼顾。”

    夏萦尘点了点头,虽然舍不得凝云城,但这确实也是无奈之事。

    于是往刘桑看了一眼。

    在这方面,刘桑与丘丹阳也早有商谈,于是道:“今晚我便前往徐东,进行安排。”这个是他早就想好的,要接岳父入有翼城,并将徐东各城重新任命郡守,将主要兵力调至南原,他与夏萦尘,两人中必须要有一人前去,而娘子代岳父在南原开府治事,在岳父到来之前,她显然无法离开。

    同时他又想着,若是让小婴用她的飞剑载上他的话,或许还可以越过羽山,到灵巫山见见月姐姐和小姨子,顺路再到青丘看看翠儿,以小婴那直接翻山越岭的飞剑,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夏萦尘却淡淡的看他一眼:“不急,过两天再走。”

    刘桑错愕……为什么要过两天?

    不过娘子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没有拒绝。

    丘丹阳道:“侯爷一旦入主南原,接下来便是重中之重……改革!不过这个主要是军师的意见。”

    众人看向刘桑。

    刘桑沉声道:“南原腐化太过严重,我们现在要安抚住各郡,自然只能先重用原有官员,但等稳定下来之后,若是继续用他们,任由他们中饱私囊而不变革,那我们也只不过是第二个楚阀。但我们也不能直接罢免他们,改成我们徐东的人,那就成了任人唯亲,会引起徐东旧部与南原新属之间的天然对立,生出不必要的党争,所以,要在接下来的几件激进的变革中,选贤任能,能够做到的继续重用甚至提拔,不能做到的直接免去。”

    夏萦尘看着他,道:“激进的事?”

    刘桑道:“首先,要让各大豪门将屯积的粮食放出来,对这些屯粮,以一定的价格强行收购,若不肯卖,直接治罪。”

    西门常等面面相觑,夏萦尘皱眉道:“这样做,不知要得罪多少豪门……”

    “我知道,”刘桑道,“但这个却是不得不做的事。”看向丘丹阳。

    丘丹阳代他回答:“不但不得不做,而且必须从速。楚阀以往对南原百姓克扣太过,这一次的战争,又强行从百姓手中收购余粮,明为购买,实为强夺。百姓手中已无余粮,而各地战乱,大批流民也将不可避免的涌入南原,就算我们现在开始减租减税,要收割也是秋天的事,整个夏天,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继续道:“但是人人都知道,世家豪门私下里不知屯了多少粮食,再加上又有‘混天魔王’曾傲的带头作用,百姓对世家门阀不再惧怕,又不甘心饿死,必定会纷纷聚众闹事,杀豪门,抢粮食,人人无心种田,无力种田,就算种了,还没等成熟,便会被饥饿得连树皮都不得不吃的百姓啃食一空,暴民四起,农田被破坏,农田被破坏,又引发更多的暴民,然后就看南原何时也出一个‘混天魔王’,而我们将再也控制不住局势,只能看着十几甚至数十万暴民冲向有翼城,杀得越多,仇恨越深,就算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百姓杀得十去七八,无人种地,大家又还能做些什么?”

    夏萦尘、西门常等尽皆动容……这确实是很可能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