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此非常之际,合则力强,分则力弱,六宗合并之举,对道门来说已是势在必行。

    与阴阳家不同,道门的各宗。以往只是经义之争,除神霄宗此次勾结外敌,里应外合覆灭天玄宗之外,其它各宗之间,并无血海深仇,并宗也就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天玄、人志、内丹三宗事实上已是被灭。残存的这点弟子,只是挂个虚名,玄关显秘宗在道门的七宗里原本就是人数最少的一宗,现在亦是寄人篱下,再加上宗主鬼影子东奔西走。对权势亦没有太多**,于是“六宗合并”之事。真正来说,只在太上与清虚两家。

    因为神州会盟在即,若能在神州大会之前,谈妥并派之事,于神洲大会上,亦能各宗合力,于是,将女儿和三个外孙女接入山中后,何执故也没有太多时间招待她们,便回殿中,与清虚道人以及各宗重要人物会聚一堂,一同探讨合并之事。

    只是,虽然都有并宗之心,但真的做起来,却依旧有各种难题,现实中的问题虽然麻烦,但一步一步的,总能解决,观念和思想上的争执,却是最为麻烦,并宗之后,以哪家经义为主?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何执故与清玄道人都已在五旬以上,年纪越大的人,越是固执,细节还未说清,很快就因经义吵得面红耳赤,两老这一争,玄关显秘宗一下子就跟着卷入,毕竟道家七宗里,玄关显秘宗与其它各宗的宗旨最难相溶,再加上,不管怎么争,最后执掌道门的都不太可能是玄关显秘宗,于是一不小心就当了搅屎棍,在那火上浇油。

    然而经义这种东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尤其是吵着吵着,就要把《道德经》、《文始真经》扯出,引经据典,但却又没人能把老聘和关尹子从坟墓里请出,告诉大家“唯一的真相”,结果就是越吵越激烈,除了循经辩义,其它事根本就没法谈。

    吵到后来,殿内一团火热,简直就要大打出手,忽的,一声冷笑响起,这声冷笑刻意用了劲气,自是一下子就震动大殿。

    众人本在火头之上,不由得扭过头,对那人怒目而视。那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道者,那道者双手抱胸,冷笑道:“无聊之人,专做无聊之事,难怪外人说我们道家空泛大气,似褒实贬,不过是说我们道家的人大道理数不胜数,千年万年都说不完,做实事却一事无成,千百年来,毫无成就。”

    这一下,不管是清玄道人还是何执故都挂不住面子,何执故挥袖:“长辈在这议论大事,哪有你小辈说话的份?下去?”

    青年道者笑道:“两位师伯,经义之争,从你们的师父、师祖、师祖的师父开始,就一直争到现在,争出了什么结果不成?如今我道门衰弱,外头更有大敌当前,一不小心,就是整个道门尽灭的下场,你们却还在这里争这些空空泛泛的大道理,等你们争完,天都崩了,地都裂了,众弟子都死尽死绝了。”

    清玄道人吹胡子瞪眼:“你又有何主意?”

    青年也不管那么多,直接上前道:“依我看来,如今我们各宗最重要的,不是彼此争论,而是求同存异。何为‘同’?整个道门的生存和复兴,便是我道门所有人心中的‘大同’,只要与这个‘大同’相合的,便当全力去做,何为‘异’?凡是与当前局势无关,对我整个道门之复兴毫无用处的,任它有多重要,全都是‘异’,可束之高阁,置之不顾,等我道门兴盛之日,再慢慢讨论。有道是饱暖而思淫欲,经义之争再大,能大过整个道门之存亡?我道家传承至今,已有上千年,若是覆灭于此,两位师伯就算厘清经义,又能如何?”

    两老对望一眼,何执故道:“你继续说。”

    青年道者道:“我道家若要复兴。首先便当抛开空泛言论和门户之争,专注实事。非但如此,更当博采儒、墨、阴阳诸家之所长,审时度势,契合当前时势。”

    清玄道人道:“如何博采诸家之所长?”

    青年道者道:“首先,我们要取墨门之所长,墨门传承上千年,虽大不乱,这是为何?只因他们有严密的组织、统一的戒律。而我道家,因教义本身便虚无缥缈,空空玄玄,对内自是戒律松驰,凡事无可无不可,一旦有事,如何不乱?当年始皇帝横扫六国之后。首先做的就是车同轨、行同文,我道家既要并宗,亦当有统一的清规戒律,再配上同一着装,衣上或饰以八卦、或饰以太极,不管出自何宗。皆需穿着,令人一看便知是我道门中人,以图自律。”

    何执故道:“若是并宗成功,此自是题中应有之义。”

    青年道者道:“其次,我们应当采儒家之所长。先秦末期。儒家益盛,墨门益衰。甚至有许多墨者转投儒家,若非后来有始皇帝焚书坑儒之举,成为唯一显学的怕是儒家。便是今日,墨门虽遍布八洲,然但凡有儒家立足之处,墨门往往便争不过儒家。墨门扎根于平民百姓,但儒家最投上层之喜好,各种礼法,皆为当权者提供统治依据,我道家欲复兴,亦当学此,更何况我道门的黄老之术,上可治国,下可养身,稍作修改,以合帝王之心,绝无问题,而儒门天策馆的‘天人感应’之说,更是盗用我道家之理论,与其为他们所用,胡作修改,以之蛊惑帝王,何不我们自己用之?”

    何执故与清玄道人略一沉吟,尽皆点头,场上众道者亦是纷纷附和。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上万百姓之信任,比不得一位帝王之推崇。

    青年道者道:“第三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应当采阴阳家之所长。”

    此言一出,众人立时纷笑,有人叫道:“阴阳家有何可供我们学习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