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慕容绍大营外远远的野地里,夜色微明之中,觥几仇手持火云绣春刀与焰霓裳斗了两个回合,瞅着焰霓裳刀芒划来,长啸一声,跃起身,反手劈出,“当”的一声,重重砍在焰霓裳冰火柳叶刀锋上,将焰霓裳震开十数步,摇了摇头,提着酒葫芦,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拧起酒葫芦,就着葫芦细嘴,美美喝了一大口,笑了笑,道:“小姑娘,咱还是不打了,你不是咱对手,咱得走了,不陪你玩了。”

    持了绣春刀,随意挽了个刀花,摇摇晃晃的,喝了一口酒,斜着眼,看着焰蔚然,呼着酒气,道:“你呢,把你妹子看紧了。这比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随即,哈哈一笑,转头对焰霓裳说道:“你先回去再练百把几十年,还是可以的。小姑娘嘛,要斯文,别老是跟人家好勇斗狠的,女孩子,这样不好,尤其是漂亮女孩子,对吧,哈哈。”

    站在焰家姐妹面前,突然晃一晃身,焰蔚然只觉眼前一花,觥几仇已是将绣春刀递入她手中。

    觥几仇闪身飘开,衣袂翻卷之间,一进一退,犹如电光石火,快捷之极。

    焰霓裳站在十步处,看着觥几仇,手持冰火柳叶刀,冷冷的,不发一言,眼中冰寒,白色长发飘然而动,额间血印赤红,像一簇燃烧的火。她将冰火柳叶刀虚空一劈,刀上寒冰已成利锋,冰上闪烁烈烈火焰,娇叱一声,跃起身,再次挥刀砍向觥几仇。

    觥几仇见了,说道:“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难缠呢,真烦人。”

    哈哈笑着,向后错开数步,喝了一口酒,伸手将发簪取下,迎风一晃,化作折铁剑,抖出一个剑花,踏着八卦双鱼步,身形凝重,缓缓向左滑出十步,于间不容发之际,堪堪躲开焰霓裳劈来的冰火烁烁的刀锋。

    摇晃着,站稳了身形,抬手将披散的长发向后撩了一下,朗声说道:“你这小姑娘还真打呢,哈哈,咱就教教你得了。”

    说着,左手捏了个剑诀,折铁剑在手中轻轻一抖,舞出一团剑花。提起剑来,迎着焰霓裳刀锋,写出一个行书的“思”字,只见剑锋如泼墨之笔,裹锋转笔,剑行转折处,玲珑流利,如一缕活泼的,自然的,流动的风。剑转处,圆转中隐含折意,有如书写时,偶尔的驻笔、提按,圆而有骨,有方圆兼备之妙趣,正是蔡邕在《九势》中所说的“转笔宜左右回顾,无使节目孤露”,隐含裹锋转笔之笔意。

    觥几仇手中剑走龙蛇,如用笔使毫一样谨严,剑锋收敛,同时剑身稍加使转,以圆转代替方折,于“思”字的转角处,剑锋划过一道圆弧,捺下一点,只听“啪”的一声,剑身绕过焰霓裳的刀锋,轻轻拍在焰霓裳的右肩上,一点即止。

    觥几仇哈哈一声长笑,踏了八卦双鱼步,飘身滑行,退后十步,摇头晃脑的站稳了身形,提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斜着醉眼,看了看焰霓裳,呼着酒气,道:“你看看,是不,你咋就不信呢,快回去吧,小姑娘。”

    焰霓裳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眼中有如深冬幽潭之水,白色长发飘然翻动,额间血印更其赤红,燃烧成一簇鲜艳的火。她将冰火柳叶刀重重虚空一劈,寒冰凝成利锋,喷薄出万道烈烈火焰,娇叱一声,跃起身,踏空而来,再次挥刀砍向觥几仇。

    觥几仇哈哈一笑,就着葫芦喝了一口,兀自说道:“咱让你好好思考一下,你咋就不听话呢,小姑娘,得斯文些,才有人喜欢的,唉,咱再教你一个‘文’罢,是斯文的‘文’,你学着点。”

    说着,踩着双鱼步,足踏莲花,剑花抖动,点、横、撇、捺,剑行如龙,剑尖如毫,迎着焰霓裳刀锋划来的轨迹,在空中点画一下,然后稍用力顿挫一剑,再中锋勒笔而出。然后,旋身勾手,一剑挥出,正是反撩与撇的交接处,剑锋闪过两道交叉暗影,如“文”字的反捺,如米芾书法中常用的衄锋勒笔,用笔收敛蓄势,短小精悍,而剑影形态变化无常。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随后,便是“啪”一声,无锋剑背击中皮肉的脆响,刀身再次拍打在焰霓裳尚在半空的脚踝上。

    焰霓裳痛得闷哼一声,落足于地上,趔趔趄趄的后退了几步,缓缓站稳了身形,依旧不发一言,嘴唇咬得更紧,双眼似是噙着泪花,也不眨眼,死死撑着,再次将手中柳叶刀举起,虚空轻轻一劈,长吸一口气,娇叱一声,滑步过来,一刀从中路反手斜斜劈向觥几仇。

    觥几仇很是无奈,笑了笑,就着葫芦嘴喝了一口,摇摇晃晃的迎着焰霓裳刀锋闪身而过,剑如挥毫,剑影在空中画出一个“故”,折锋转笔,如同写楷书一般,先提后折,剑行顿笔,再调锋而下,行剑速度快捷,剑影转折处,却并没有楷书那般方折,只以方折之意,却行圆浑之实,剑走如提笔,有骨有肉,骨肉兼备,圆润、浑厚、劲挺,正是“方中有回,圆中有方”。剑走偏锋,如折锋转笔,方折处,剑锋陡转,剑影沉重,轻重提按如一笔小苟,正似挥毫写出一笔折画,方而见骨。

    觥几仇在剑影中,衣袂翩然,神采飞扬,给人一道风骨挺立的身姿,剑锋于最后一捺时,笔意纵横,长长挥出,只听又是“啪”的一声,剑身重重拍在焰霓裳左手背上。

    焰霓裳咬紧了牙关,将眼中泪水默默噙着,不作一声,额间血印赤红,对左手背上钻心的疼,全不作理会,依然挥刀而上,刀刀烈焰喷薄,将觥几仇笼罩在刀影中,势如疯虎。

    觥几仇亦不搭话,哈哈一声长笑,晃动身来,在焰霓裳的刀影围裹中,一手提了酒葫芦,一手持了折铁剑,踏着八卦双鱼步,如闲庭信足,剑走笔锋,写出一个“然”字。只见他提笔连锋,剑影在点画相连处,如用笔提而不断,锋尖划动在焰霓裳的刀影中,似是以之为纸,着着带出牵丝。

    剑锋在焰霓裳重重围裹的刀芒之下,书写过程中,提和按,连和断,于点画间,牵丝相连,非牵丝处都是“然”字的实画实笔。正是姜夔《续书谱》所言“是点画处皆重,非画处,偶相牵引,其笔皆轻。”笔意铿锵,剑画笔锋,剑如飞花,用笔务实不虚,剑锋紧按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