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霜急了顾不得身份上前一把拽住他,“仙尊!帝火陵妖本来就杀不死,更何况是妖王!你一个人怎么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墨清池视线在那女人的手和谢云殊袖角连接的地方逡巡,眼神发暗,好在慕霜也觉得自己这举动不妥,很快放开,谢云殊拂袖转身,只撂下一句话,“仙船上的法阵也得有阵师坐镇,阵法图都是你们棋谷造的,慕霜真人,如今这情形你留下最合适”

    他说的不错,慕霜无法咬着嘴唇皱眉看他,神色依然担忧不已,谢云殊也不御剑,他默念口诀,体内的风灵根似是感受到他的召唤,袍衫鼓动雪发纷飞,托着身体御风而起,旁边却忽然窜出明亮的金麟剑光,谢云殊侧首。

    “玄霄?你跟过来做什么!不要命了吗?给本尊回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急切,轻盈运剑挡开几只鸟妖,因为妖王已经开始动作,底下阵法虽能撑得一时三刻,却绝对承受不住妖王一击,他得拖住这头庞然大物,再回过头去帮他们。

    墨清池却执意要跟着他,他稳踏在剑上,拂晓剑风硬是在妖群里给他们开出了一条道,长风烈烈,扬起少年乌发锦袍。

    “仙尊!我也是衍月峰的弟子!我有仙骨在身,不会拖你后腿的!”他看到谢云殊眉宇凌厉,愠怒万分望过来,额心金印明亮,让他周身都笼在一层祥瑞神光里,锐气逼人难以直视,恍惚想起当年万魔山诀别的时候,他冷漠毫不在乎地望向跪在尘泥里自己的目光,他突然希望自己从始至终都是玄霄,从来都不曾是墨清池,这样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的事情,这样他也可以满心欢喜地领下他的担心。

    墨清池对他是珍视的,可同样也是恨着的,一剑之伤痛彻骨髓,自从那天开始,墨清池再不能认他做师父,身体内的魔血狂躁翻涌,唇舌间血腥气蔓延开来,被他皱眉压下。

    谢云殊不再管他,也没时间去管,妖王一开始并没太注意这两个狂妄跑出来送死的人族修士,一心都想把底下那群害死他心爱娘子的人修一网打尽,所以从那小孩的躯壳里出来后,便径直飞到仙船上方,羽翼怒张昂首嘶鸣,九对血瞳更像是摇曳的红灯笼,下面人甚至可以闻到他那巨大鸟嘴里喷出的腥臭气。

    谢云殊在妖群里飞快穿梭,朝妖王靠近,如暗夜里的雪白灵蝶,长生剑在天际划破一道金色流光,那些黑鸟一旦撞在长生剑上,连挣扎都没有,竟是直接魂飞魄散尸骨无存,而不能阻挡他半分,甲板上的其他人却杀得艰苦,这东西光捅穿了心脏是没用的,过一会儿还会自己爬起来,好在仙舟自带的攻击阵法还能抵挡一阵。

    墨清池紧跟在他身后,也在注意听着四周围有没有那种奇特铃音,可四处都是喊杀声和鸟叫,无处找寻,再转过头时,谢云殊已经来到妖王跟前,他凌空而立,云袖轻软荡在剑锋之上,随着动作缓缓抬起,周围混乱嘈杂,只有他周身一隅似能辟开片刻安宁。

    妖王见有人挡在面前,更是怒不可遏,九个脑袋疯魔似的交错竖起,看向中间那狂妄的年轻仙修,红灯笼似的眼怒睁着,其中一只鸟首喙中长舌一卷,毒雾一瞬间就扑过来,却被他周身剑域弹开。

    他如高山前的一粒雪,瀚海中的一尾帆,渺小却沉静,手中抬起的天剑长生一如它的主人,粼光湛湛,妖王似乎也感觉到了面前这人不好对付,他的几个脑袋耳鬓交接像是在商量,随即巨大的羽翼一扇,似乎想要往高处飞去,谢云殊足尖一点,身若蜉蝣撼树,仍挡在它前面,未想这妖王狡猾,不过是诈他个假动作,其中一个脑袋突然在行动中转向,巨喙大张,腐蚀的绿色线丝猛地从中喷溅而出。

    谢云殊离得近,使剑横向一拦随即后退,险险避开,那些绿色线丝扑了个空,却一整团黏在船上,毒液沾上甲板竟如活物飞快腐蚀船上的一切,木材,帆板,那棵生长在仙船上的巨大花树瞬间枯萎倒塌,众人惊慌躲避,就像一盆沸腾的开水淋溅上去,仙船霎时不稳往一侧倾斜。

    墨清池刚清理完围在妖王附近的一群小妖,低头便看见这一幕,一群人奔跑推挤都在各顾各的,只有几个大宗门弟子还有功夫去救下那些要摔下去的人,这些门派带来试炼的小弟子大多只有炼气期,少数几个筑基,还没办法自己御剑,他急忙飞过去接下几个,耳边却听到两声熟悉的惊叫。

    “妹妹!”“寻渺!别放手!”

    刚才仙舟歪斜的时候,南宫翊和他妹子被人群挤到两边,南宫雨弦并未筑基,还没学会御剑术,幸好差点掉下去的时候被人拉了一把,此刻正挂在船板边沿,那救她的人他也认识,是棋谷的小师妹棉花团叶寻渺。

    叶寻渺人不大,劲却不小,她一只手用力扒着块摇摇欲坠的船板,另一只手拉着下面的南宫雨弦,此刻涨红了脸,她的灵宝原是一卷画轴,主要作用是辅助治愈,没办法用它御术飞行,女修白鹭和南宫翊都蹲在上头焦急地看着她们俩,但那两人也不敢太过靠近,生怕再压一下那块板子就会直接翻下去。

    墨清池把人送回去就急忙御剑飞向这边,谁料沿途又飞来一群拦路的小妖,他只得暂先对敌,船板又往下倾斜了几寸,叶寻渺单手颤抖着,咬牙坚持,南宫雨弦被她拉着往下看了一眼,黑沉沉翻滚的云层,风从脚底悬空荡过,飘飘悠悠,下面也飞着不少鸟妖,此刻睁着骇人的红眼珠子,看向她们目露不善。

    她自小被家里人宠着惯着长大,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都有人摘给她,何曾经历过这样生死?两人手心淌出汗水,又滑脱了一点,她忽然就想起了凛南城中自己那死于战祸的父母,目露惊恐,不知哪来的力气,另一只手突然伸上来狠扒住叶寻渺的腰。

    棉花团子人小,本来就坚持得很困难,这时候又被她一拽,身体重重往下一跌,惨叫一声,她的手只有一点还死死扒在船板上,手背泛白手心都磨出了血,却还在兀自坚持。

    “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