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了。

    正淑春风满面地走到王巷口时,正碰见春花从巷里出来。春花话未出口,笑声已先落地了:“正淑,你回来了刚好,我正愁没人看摊子呢。你先去招呼一时,我回去给娃做饭。你哥又喝醉了,再拉都不起来。”

    正淑嗯了一声,怏怏不快地往大嫂的鱼摊走去。那鱼摊在王巷口以西二百米处,是菜市场的最西头。正淑在鱼摊后刚一坐下,邻摊买调和面的老王便交给她二十元钱说:“刚给你卖了四条鱼,正好四斤。”正淑嗯了一声,对他一笑,却再没有多的话。

    红红火火地卖了五六条鱼后,正淑突然一抬头,眼睛恰好撞见一个小伙子的眼睛。那小伙子高高大大地站在街中央,正笑眯眯地看她。她不由得脸有些红,赶紧把头一低,却听那人在说话了:“想不到这么倩一个女子,竟在街上卖鱼!”

    “咋?倩女子就不能卖鱼?”正淑抬起头来,狠瞪他一眼。

    “你记不起来了?”那人笑道,“咱是同学呢!”

    “同学?”正淑慢慢地摇了摇头,“没有印象。”

    “你忘了吗?你上初三时我是高三,咱们教室是对门。”那人又说。

    “想不起来。”正淑又摇一摇头。

    “想不起来没有关系,反正咱们是同学。”那人说,“我姓李,叫李大明。开了个舞厅,好找,在中心广场一瞅,就能瞅到门脑子上的大招牌:金源舞厅。你班上同学想去跳舞了,只要是跟你一块儿去,半价优惠。”说着走过来,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名片在当时的罗原城还是个稀罕物,正淑将它拿手捏着,端详了许久,说:“谢谢。如果哪一天我同学想跳舞了,一定叫去你那儿。”李大明微笑着点一点头,说一声:“你忙,我还有事。”就双手插在裤袋里,急匆匆走了。正淑又把那名片看了一眼,随手揣进了上衣口袋,拿手支着头,呆呆的在小凳子上坐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春末夏初的阳光慵懒地照在她脸上,慢慢地晒出了她的烦乱和焦虑。她在街上瞅了半天,暗想:“春花姐咋还不来呢?说不定成水都等急了。……”就把头低下去,枕在了抱在膝头的手臂上。阳光麦芒般落在她的头发上,一根根柔细的发丝就映出了七彩的光,头皮却闹哄哄的有些热。

    不知什么时候,一串落地很重的脚步声响了过来,在她面前悄灭灭地停下了。她本能地抬起头来,眼前却黑漆漆的,好半天才适应了这耀眼的阳光,便看见一双旧皮鞋站在鱼盆前,旧皮鞋上面却是深蓝色的直筒裤。她没有看他的脸,却说:“你咋来了?也买鱼吗?”张成水说:“我说呢,都快一点了,咋还不见你的影子?就想,你是不是有啥事情,就寻过来了。”

    “你吃了吗?”正淑又问。

    “吃了。”成水说。

    “那你给我照看一时,”正淑说,“我去吃一碗面皮,肚里饿得挖闹。”

    正淑吃毕面皮回来,大嫂已在摊上了,正跟张成水说话。一见她,大嫂便说:“你赶紧回去吃去,你同学要是没吃,就一块去吃吧。”正淑嗯了一声,跟成水说:“那咱走吧。”成水没忘记跟春华说一句:“嫂子你忙。”

    两个人并排往前走着,一时间都没怎么说话。离开鱼摊已有十几步远时,张成水方说:“看你暮兮的,嘴角的辣子油都没擦。”正淑急忙从裤兜里掏出一团卫生纸,在嘴上粘了粘说:“谁说没擦?是没擦净。”又说:“你不是想到我家去看看吗?咱现在就去,我都给我妈说过了。”

    “现在?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怕不合适吧?”

    “有啥准备的?难道叫你拿四色礼不成?!”

    “可空手总不好吧?”

    “这……”正淑想了想说,“那咱去买些桃你提着。”于是二人紧走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