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到底从哪儿捡了这么个哑巴?”李舒意歪着脑袋,整个人几乎要横在裴宅里的檀香椅上。他挑着眉看向一旁站得直挺挺的阿湛,既有些嫌弃,又十分好奇。

    裴濯有些头疼。他的外公老蜀王有一儿一女,女儿嫁了宁安将军后有了裴濯,儿子早逝留了独子一个——就是李舒意。然而裴濯从未去过蜀地,只多年前勉强与这位表弟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李舒意还是个奶娃娃。故而实在说不上熟悉。

    李舒意却全然不见外:“表哥是不是见到我很惊喜?是陛下的旨意,让我来帝都服丧。这不,我前日里才到的,就没来得及知会表哥一声。”

    他丢了颗葡萄进嘴里,嘟囔道:“老头子又不葬在瀛海王陵,也不知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裴濯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话的真假。蜀地的藩王过去从来都是异姓王,直到老蜀王才被先帝赐姓李。骨子里流的血不一样,又手握一半西南兵权,自然要遭忌惮。李舒意虽年少,但好歹是老蜀王一手养大,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书都没得读了,”李舒意抱怨起来,“表哥,前几年里,我可是遇到了一位高人,教我读医学剑。将来就算不当蜀王了,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裴濯放下了暖和的茶杯,忽然道:“刚巧,仓廪学堂近来正在收学生。”

    李舒意猛地坐端正了,他方才只是开玩笑而已啊。

    “表哥,我不是这个意……”

    裴濯说:“仓廪学堂是东陆第一的学府,一定能对你有所助益。”

    李舒意嘴角抽搐:“……”

    裴濯又看了一眼阿湛,后者忽觉一阵寒意。

    “你们两个,一起去。”

    待李舒意仓皇而去,阿湛鼓着脸,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谁想去读什么劳什子书?他才不要!

    苇桃恰巧经过,听见了此事,冲着阿湛做了个鬼脸:“小哑巴,等去了学堂,你可得勤奋一点啊!”她心里喜滋滋的,等哑巴一走,这宅子里就是她说了算。

    阿湛正要怒而动手,瞧了一眼裴濯,又忿忿地退了回去,听到裴濯对他道:“阿湛,旁人笑你怒你,要紧吗?”

    阿湛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们不认识你,自然对你有颇多误解。去了学堂之后,切勿将他人的看法放在心里。你是何人,只有你自己清楚。”

    没过几日,阿湛和苇桃又吵了起来。当然,说是“吵”,也只有苇桃一人能出声,另一个只有干瞪着眼的份儿。

    “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你也想往府里放?亏你还是个侍卫呢,一点儿警惕心都没有!”苇桃叉着腰,小嘴皮子翻飞。

    阿湛瞧了瞧门口,一双佝偻着身子的老人互相搀扶着。那老妇人的眸子浑浊,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他是见过他们的,在那个几十里外的山脚下的镇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居煌镇。

    是上月冻死街头的那个女孩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