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薛仁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考试结束过后第一天的傍晚了,因为是夏日,所以天还没有黑,太阳已经消失不见,可是天边还残留着一丝红晕,薛仁贵的记忆从抵达终点听到了一声宵禁鼓声之后就结束了,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还是刚才,还是很久之后,还是,还是什么时候?

    薛仁贵坐了起来,可是浑身酸痛的要命,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然后睁开眼睛,环视四周,这里,这里好像是一个帐篷,对的,就是一个帐篷,这个帐篷,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一个帐篷里面?四周,四周好像还有几个床铺,都是空的,这里,曾经还有其他人?

    薛仁贵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薄的毯子,然后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兜裆布,还有,还有双腿膝盖处的白色绷带,隐隐透着血色,这一点薛仁贵有记忆,他站不起来了,于是,于是就只好撑着大戟,用膝盖跪着前行,道路并不平坦,但是双腿麻木的他已经感觉不到了疼痛,只记得斑斑血迹……

    现在,双腿很酸,而且也很痛,这就意味着,自己的双腿没有废掉,还有继续行走的希望……对了,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哪儿?到底,自己是怎么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考试通过了吗?还有,玄策兄何在?他通过了吗?

    薛仁贵一肚子的疑问,想站起来。却因为浑身的酸痛而无法站起,环顾四周找不到合适的衣服还有自己的大戟,正在无奈间,却看见两个人进入了帐篷里面,准确的说,是一个人扶着另一个人进来的,一个是士兵装束的,另一个,赫然就是左手手持一只老大的烤羊腿正在啃,右手还抓着一只烤羊腿。一瘸一拐的在士兵的照顾下走入帐篷的王玄策。

    “仁贵兄?你可是醒来了。你可都睡了一天一夜了,饿坏了吧?来来来,为你取来的,快些吃掉。还有。周火长。还请为我这兄弟取一套便服来。”王玄策惊喜的看着醒过来的薛仁贵,把手中那只没有咬的烤羊腿递给了薛仁贵,然后对着身边的士卒很恭敬有礼的说道。

    周火长点点头。把王玄策扶到了床铺上,然后出去了,薛仁贵接过了烤羊腿,浓郁的香气让薛仁贵顿时感受到一阵剧烈的饥饿感,也顾不得多说什么,只想着先吃再做别的,于是张开嘴巴就开始疯狂的撕咬这只烤羊腿,速度之快看的王玄策都忘记了咀嚼,只是呆呆的看着薛仁贵的个人表演sho,直到整只烤羊腿都被薛仁贵给吃完了,王玄策才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就看到薛仁贵一边吮吸着羊骨,一边用发绿的眼睛看着自己手上没有吃多少的烤羊腿……

    “这个,若是仁贵兄不嫌弃……”王玄策的话还没有说完,薛仁贵憨厚的一笑,就把他手里面的羊腿拿了过来,也不在意,张嘴就咬,没多少时间,就看到那只羊腿也差不多了,王玄策彻底震惊了,直到苏宁带着几个人掀开了帐篷的幕布,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王玄策才又反应过来。

    一看到是苏宁,两人都立刻想要起身见礼,结果身体酸痛之下动弹不得,反而疼的龇牙咧嘴,苏宁挥手一笑道:“何须多礼,二位都是极有可能成为天子门生之人,我也是过来看看你们,玄策兄,仁贵兄的食量异于常人,乃是常人四倍有余,所以,我就料到你会吃不饱,就带来一些东西给你们慢慢吃,仁贵兄,你也莫要担忧,绝对让你吃饱。”

    苏宁说着就让身后三人站出来,两个人一人手捧一个大盘子,里面全是香气四溢的烤羊肉块儿,还有一碗汤,不同的是,王玄策是一整盘,薛仁贵却是堆成了一座山,另外一个人则是拿了一套衣服,苏宁说道:“刚才正好碰到了拿衣服的周火长,仁贵,且把衣服穿起来,然后慢慢吃。”

    薛仁贵憨厚的笑了笑:“多谢三明兄。”

    王玄策正要谢恩,却突然听得薛仁贵这番说辞,直接喊上了苏宁的表字,这可是关系较为亲近的人才能互相使用的称呼,薛仁贵为何可以如此这般?王玄策一脸疑惑,苏宁看除了王玄策的疑惑,便说道:“玄策兄不用疑惑,仁贵乃是我家大兄,左武卫将军苏烈苏定方之弟子,这些日子便住在我府上,彼此之间倒也熟识了一些。”

    苏定方的弟子?他,他为何如此好运?大气运者?王玄策心中一惊,然后又看向薛仁贵,之间的薛仁贵一脸属于吃货的幸福,满足的笑容,心中无比的震惊和顺带产生的小小嫉妒消散于无形,低头笑了笑,傻人有傻福,何须这般心胸狭隘?他明明是靠着自己的本事通过考试的,最后关头还是他舍弃自身帮助自己,要不是他,自己能有现在?王玄策暗自谴责自己,心胸太过狭隘,作为欲成大事者,如何能够不具备宽阔的胸怀?

    只是一瞬间,王玄策眼中的情绪消失,化为一片清明,面带微微笑意,抓起羊肉开始大嚼,这般动作自然瞒不过苏宁的眼睛,王玄策虽然是一个一人灭一国的强悍人物,胆识和能力都是上上之选,但是他的缺点就在于太重功利,功利心很重,不如薛仁贵这般心思醇厚,乃是有手段有野心的人,历史上李世民之死很有可能就是他间接造成的,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终生没有升迁,并且史书很少着墨。

    一个人未来的成就和种种举动,都可以从他目前的某些状态看得出来,苏宁就十分注意王玄策,王玄策和薛仁贵不一样,薛仁贵为人正直,很多方面像极了苏定方,有苏定方的调教。自然不用担心走上邪魔外道,可是王玄策就不一样了,他很有些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且好大喜功的性格。

    若是不予以磨砺和教育,王玄策不能用,即使他非常坚韧不拔,意志力不下于薛仁贵,可是,王玄策的人品却不是那么的好,这一回是受了薛仁贵的大恩,所以才能这样快的把自己的不快消弥掉。可是若是换做别人呢?这搞不好就是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瑕疵之怨终生不忘的主儿。

    他需要调教,很严肃的调教,至少,不能让他把自己看得太高。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若是他一直这样。说不定只能步上老路,灭了一国之后便终身不得寸进,郁郁而终。所以薛仁贵的成就比他大,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人品的差距,人品和胸怀在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人一生的高度。

    想到这儿,苏宁心中有了些计较,笑着对王玄策说道:“玄策兄乃是洛阳人士?”

    正在大吃大喝的王玄策听到苏宁的问话,就停了下来恭敬的回答:“正是如此,某家祖籍洛阳,祖上也曾辉煌过,可惜家道衰落,到了某家这一代,已是式微,某家最大之愿望,便是重振家族声威,光宗耀祖。”

    薛仁贵听到了这番说辞,顿时就觉得和王玄策的共同点多了一点儿,他也是家道衰微之人,而且祖上都曾经辉煌无比,到了现在,却是落毛凤凰不如鸡。

    苏宁倒是看出了些什么,和李二陛下还有那些老狐狸们打交道打了一年多,虽然不喜政治不喜争斗,苏宁也不得不掌握一些个中本领,好歹自保,所以看着王玄策顿时闪亮的眼神,就知道王玄策的心里面又打起了小九九,看来他的功利心不是一般的重,也不仅仅是因为想要恢复家族的荣耀,更多的,还是他自己想要青史留名,做出一番大事业。

    这一点没什么不好的,是个男人就该有些野心,没有野心的话,活的还不如一条咸鱼。王玄策肯定是不想做咸鱼的,薛仁贵肯定也不想,苏宁当然也不想,谁都不想成为一条晒干的咸鱼,但是,咸鱼翻身有很多种方法,王玄策的这种方法和他走的道路,却是苏宁非常不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