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女皇特赦的敕令诏书,背负着一个母亲对女儿那赎罪的感情和无尽的母爱,白宇玄再次骑上马掉头朝黄河龙宫快速驶去。

    一路上,太平公主那毫无血色的脸一直萦绕在白宇玄的心头,虽然太医诊治后说公主身体没有什么异常,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公主极有可能不是中毒就是中蛊了。

    当夜,黑云遮住了夜空的月光,一阵阵阴风在大明宫的殿宇间呼啸不止,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宦官手持灯笼,在夜晚的大明宫里四处巡视。

    按理说,今晚巡夜的不该是他,但当值的宦官为了能多偷懒,威胁他替自己巡夜,那人净身前曾是街头杂耍的壮汉,膀大腰圆,一双粗臂有的是力气,而自己已经上了岁数哪里是他的对手,为了免受那皮肉之苦,年迈的老宦官只能手执夜灯,独自一人在阴风呼啸的大明宫里四处巡视。

    “哼,你们一个个都看我年纪老迈而欺负我,要不是当年我家主子失了势,如今哪会容你们这些泥鳅在我董恩头上放肆!”

    名叫董恩的老宦官不甘地诅咒着那些欺负自己的人,遥想数十年前,自己的主子依然健在的时候,他董恩在这大明宫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当时屁股后面跟随着多少谄媚示好的小宦官,又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巴结自己,只可惜时过境迁,曾经风光无限的他如今只是这辉煌宫殿中一个毫不起眼的蝼蚁。

    看着阴风中落叶纷飞的御花园,董恩无奈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刺眼的骄阳也有日落之时,娇颜的花朵也有花谢之日,这奢华富丽的大明宫地下,又掩埋着多少不甘失败的阴魂枯骨?想起自己那惨死的主子,想起自己身边的好友一个个不明不白的消失,自己如今还有命在世上苟延残喘已经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了。

    回想着自己这大起大落的一生,董恩忍不住苦笑起来:“我董恩来人间这一遭,福也享了,孽也造了,该遭的罪也没落下,也算值了,只是可怜了我家主子,我董恩当初能发达,都是亏了主子的抬举,我此生不能报答她的大恩,只能来世再报了!”

    夜色下的幽径里,老宦官一边执灯信步,一边回忆着几十年前的一幕幕过往,就在他刚刚走到太液池边时,一阵熟悉的琴音从漆黑的夜幕中翩然而至,那琴声婉转又略带忧伤的曲调传到董恩耳中,如美女的纤纤玉指直戳他的心房。

    “这琴声……难道是!”

    董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能听到那首乐曲,他猛地扭头朝湖心望去,只见远处湖心中似乎站立着一个人影,正诡异地站立在夜晚的水面之上挥袖舞蹈。

    这时遮挡住月光的黑云缓缓移开,银色的月光重新铺洒在大地上,只见月光下,太液池的湖中心上依稀站立着一名身穿粉色长裙的女子在飘渺的乐曲下翩翩起舞。

    董恩年迈,老眼昏花,看不清湖心中那舞者的容貌,但那耳边回响的乐曲与那女子的翩翩舞姿却令他浑身一颤,这首曲子和那舞蹈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见到了,三十年?四十年?

    曾经辉煌的过往又一次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董恩激动得痛哭流涕,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太液池上翩翩舞蹈的女子大声哭喊道:“娘娘啊!我的主子淑妃娘娘,您这是心有不甘又回来这大明宫里了吗?这些年董恩想您想得好苦啊!”

    琴声和董恩的哭声很快吸引不少手执火把的侍卫围上前来,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湖心之人在平滑如镜的湖面上尽情地舞弄长袖,翩翩起舞,待曲罢之时,那湖心中的女子便缓缓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而那董恩,也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只留下一盏破旧的灯笼在阵阵阴风中勉强维系着微弱的烛光。

    天亮了,一直紧闭门窗的小屋突然被人推开了房门,刺目的阳光闯进屋里,照出了倒在墙角中的董恩。

    此时的董恩双手被绳索紧缚,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缓缓睁开了那浑浊带有血丝的眼珠。

    “大人,他醒了!”

    一名年轻的小宦官跑上前看了看董恩,然后朝大门口高声嚷嚷道。

    门口处,一个倩影缓缓走进屋里,董恩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看着那模糊的倩影朝自己走来,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当年自己一直侍奉左右的主子。

    “娘娘!娘娘!您是在地府无人伺候想来招董恩下去陪您么,您别急,董恩这就去陪您!”年迈的老宦官跪在地上没命地磕头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