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时节,朝廷对军队的掌控是非常严厉的,若境内无战事,顾青或许真无法掌控安西军,安禄山造反之前,李隆基一纸圣旨,顾青就不得不立马放弃兵权,乖乖地回到长安。

    然而战乱之时,一切又不一样了。

    各地战火连天,中央朝廷与地方军队处于一种失联的状态,这个时候,中央朝廷想要地方军队的兵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全凭地方军队主帅对朝廷的忠诚程度。

    顾青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他不可能去做愚忠的事。你对我好,我便加倍对你好,你若对我有猜疑,有防备,甚至暗中背后捅刀子,那么,对不起,我便是拥兵自重的大军阀,天子有难,救不救看我的心情。

    比如上次禁军哗变,顾青率陌刀营赶到,千军万马中陌刀营岿然不动,以顾青的能力,三千兵马足够控制局势,将禁军哗变弹压下去,将李隆基从泥沼里救出来,可顾青偏偏不救,接了杨玉环便率军离开,扔下一堆烂摊子给李隆基和陈玄礼。

    人予我一尺,我予人一丈,无论是恩是怨,都当加倍奉还。

    这就是顾青的性格为人。

    “公爷,杜鸿渐和李辅国可不会因为吃了几顿野菜就放弃夺取兵权,他们若出示元帅谕令,公爷难道真将兵权拱手让人?”段无忌忧虑地道。

    顾青淡淡地道:“当年裴周南也夺了我的兵权,夺权以后他是怎么做的?最后逼得安西军哗变,死了两千人,接管一支军队那么容易么?呵,我用了几年时间,与将士们一同操练,拼命赚钱给将士们赏钱赏肉,恩威并施,有钱有肉,才令安西军将士归心,杜鸿渐和李辅国有这个本事?”

    段无忌想了想,道:“公爷,不如想想法子将这两人赶走,有这么两个人待在安西军大营里,他们若赖着不走,终究是个隐患。”

    顾青嗯了一声,道:“确实要想个法子赶走,不过不能明着赶,否则便是与太子撕破脸了,如今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段无忌轻声道:“不如主动出击,寻找战机,请二人战场观摩,安排神射手暗中放冷箭,趁乱结果了他们,然后对太子解释说是战场刀剑无眼……”

    顾青失笑,这阴损招数听起来挺熟,前世抗日神剧里经常有日军高级将领战场观摩团,然后一不小心被八路一锅端了,很多神剧里都有,也不知日军哪来的那么多高级将领,都不够神剧祸祸的。

    听起来可行,但仔细想想,未免太露痕迹,落了下乘。

    于是顾青摇摇头,轻声道:“赶走二人的事先放下,你跟韩介说,找几个亲卫盯着他们,二人在大营中有何举动都记下来告诉我。”

    段无忌领命。

    深夜,将士们都已睡下,李辅国的营帐里还亮着蜡烛。

    李辅国本是内侍省的一名管事,后来被指派入东宫侍候太子李亨。安禄山谋反以前,长安各大宫殿的宦官宫女加起来有四万余人,寻常宦官若想有出头之日简直难比登天。

    但李辅国不一样,他天生善于钻营,懂得看人脸色,见风使舵,办事从来得力,一个人无论生理是否残缺,只要与生俱来这些本事,任何环境里都能出头的。

    奉李亨之命暗中指使了禁军哗变,李辅国功成身退回到灵州,立马时来运转,得到了李亨的重用,被任为元帅府行军司马,这可不是内侍宦官之职,而是实实在在的朝廷官职,显然李亨对他的重视已不再拘泥于他的宦官之身了。

    升官之后,李亨又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

    南下赴襄州,传令安西军北上,若安西军无法北上,便顺势传以元帅的名义,掌控安西军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