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鞭炮阵阵,锣鼓喧天,宋家处处欢声笑语,唯有如意院中静悄悄的。

    金丝冠儿,南珠头箍,簇新的大红衫子外罩着件盘金绣寿桃云肩,宋老太太一身华服锦衣,神色却有些阴郁。

    “她当真不肯露面?”

    卢氏垂眸:“阿鸢很坚决,执意要回宫,我好说歹说,才哄得她再待三刻钟。”

    “看看,这就是你上赶子要娶的好媳妇。”

    宋老太太气呼呼地往罗汉床上一坐,张宋氏连忙给她捶背捏肩,又接过丫鬟手中的玉参汤,殷勤地喂了几口。

    一碗下肚,宋老太太脸上终于多云转晴,她缓缓踱到神龛前,将散着墨香的法华经投进香炉里,名贵的澄心堂纸被香灰一点点蚕食,袅袅烟雾笼罩下,愈显神色深沉。

    “欲速则不达,是我们太心急了,你去给阿鸢送碗汤,就说我向她赔不是。”

    “多谢母亲!”张宋氏大喜,原以为娶宋鸢的事要黄,没想到老太太居然愿意让步,看来那人真的没骗她。

    卢氏跟在张宋氏身后悄悄出了门,不过她不是去找宋鸢,而是叫过心腹嬷嬷悄悄吩咐:“老太太心情不好,让大房的人都警醒些,尤其是大爷,应酬归应酬,千万不许贪杯。”

    嬷嬷听得云里雾里,压着嗓子道:“明明姑奶奶出来时挺高兴的啊。”

    “高兴还能把二房送的经书烧了?”

    嬷嬷登时惊了,一双浑黄的眸子睁得老大。这部法华经是二房高价请相国寺僧人抄写的,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逢人必夸二房有孝心,二太太余氏为此得意不已,谁能想到最后竟因为宋鸢成了一捧灰。

    嬷嬷叹息:“三小姐可真是泼辣,这世上除了金銮殿里的皇爷爷,只怕无人能降伏她。”

    卢氏想起宋鸢油盐不进的样子就头疼。

    她本是县丞之女,嫁给身为商户的宋大爷,明里暗里不知被姐妹们嘲笑多少回,直到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往娘家送,姐妹才对她刮目相看。

    这回趁着老太太做寿,她撺掇姐妹们一起囤了许多绸缎,准备以宋家名义高价卖出,偏偏宋鸢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小姐脾气,要是影响到那批货,麻烦可就大了。

    “要不是姑奶奶信誓旦旦,说她身后有高人指点,再加上二房最近太过得意,我才不会掺和她们的破事,又不是给我儿子娶妻,好处全被他张家占了,呸!”

    “散席后让姨奶奶们去我屋里,那批货留在手上不是长久之计,真把母猴子惹急了,我们全得被她打回原形。”

    “好。”嬷嬷赶紧应道。

    说话的功夫,张大器跟在张宋氏身后,偷偷穿过花园,溜进未名居小院。他骑在墙上,看见母亲忐忑地拎着食盒进门,又笑吟吟地空着双手出来,估摸着婚事谈得差不多了,便大大方方地跳下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