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不断重演,条支(塞琉古)、大夏(巴克特里亚),然后是游牧的塞人和大月氏。

    在月氏人向更温暖的南方迁移后,来自药杀水以北的康居乘虚而入,占据了索格底亚那,将粟特城邦纳为属国。

    一方唱罢,另一方登场,每一次战争都有杀戮,每一次争夺都有幸存者——粟特人就是幸存者。

    他们从不参与其他邦族对外来者的抗争,只积极为每一批新来的统治者献上来自远方的丝绸宝物。以证明,若给予粟特人稍微宽松的自治权,商队的萨宝们会回馈更多的财富。

    四百年来,粟特人始终讲着自己的语言,用自己的文字。但他们也接受了波斯的火袄教,学习希腊人的造像艺术,为每个神明都创造了雕像化身,改变衣着发型以让月氏、康居的游牧君王看得顺眼。

    在史伯刀看来,相比于故乡经历的一场场战争与动乱,这次在东方帝国门前遇到的小阻碍,根本算不了什么。

    “光明终究会到来。”

    史伯刀指着火把的明焰,用这句每个阿胡拉·马兹达信徒都笃定的话鼓励儿子。

    更何况,他已经知道了汉人想要的东西。

    在来注宾城的路上,当他带着儿子在河边净身洗手时,同样饭前酷爱洗手的任侍郎曾带着好奇,询问过史伯刀关于火袄教的事。

    “史萨宝,我听说粟特人信胡天神,崇拜圣火,相信光明必将战胜黑暗?”

    很少有人会问,粟特人也极少提及自己的宗教。和身毒北部,那些热衷于给大夏、月氏王公们传播教义的浮屠信徒相反,火袄教的信徒对传教毫无兴趣。

    他们的教派对入教者要求极其严苛,必须父母都是信徒,才能被接纳,外人哪怕终生信奉,也不会被接纳,这也是粟特人搞近亲结婚的原因之一。

    但既然任侍郎好奇,史伯刀也与他讲了讲自己知道的事。

    作为萨宝,他不仅是商队领袖,也要通晓些许教义。带着商队成员祷告净身,而当商队里有人死去,还要为其主持在外人看来极其可怖的火袄教葬礼。

    火袄教的教义核心,简单来说便是二元对立。

    “阿胡拉玛兹达是光明的化身,安格拉曼纽(ahrian)是黑暗的化身。前者创造了一切善,六大善神,宇宙,世界和生灵,而后者创造了一切恶和对立。”

    “恶神不断侵袭世间,败坏道德,与善神作对,双方在人间大战。”

    “而在善恶最终决战时,世间每个邦国都要加入进去,帮助前者终将战胜后者,迎来永久的光明!”

    任弘听完后却忽然道“汝等的教义,和在西域发生的事很像啊。”

    他打着比方道“匈奴残暴,阻断商路,胡虏诸王无法约束部众,时常会抢劫过往的粟特商队。如此看来,匈奴岂不就是丝路上的恶神仆从?从不生产,只知破坏,给西域带来混乱与纷争。。”

    “而大汉却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