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里如同余知葳她们想象的一样,根本就不太平。

    一瞬间,京城里头甚么莫名其妙的贩夫走卒、唱戏的、说书的、叫花子,还有一群僧僧道道,忽然就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暴徒,失心疯了一样砍向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弱。

    京城三步一富五步一贵,满街的权贵都大门紧闭,生怕自家遭殃。

    也不知道叛军在地上浇了甚么火油还是别的,满地滚的都是火,把地上尸首一把火都烧了个面目非,烧着的人体滋啦作响,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是香还是臭的味道。

    烧过一遍连石板都烫脚,京城里的老百姓吓得哆哆嗦嗦,连大气都不出,仍由人摆布。

    现在甚至分不清哪些是良民哪些是叛军了,趁火打劫的数不胜数,甚至有些百姓被抓了去做俘虏——用处当然是有,京城内锦衣卫与东厂手里都没有火器,又不能背上杀自家百姓的锅,所以这群俘虏被拉来当人盾还真是刚刚好。

    陈府那处正是京城权贵圈,自然也没能幸免,刚刚遭受过一夜强攻的陈府大门上沾满了人的头发和脂膏——那是泼过滚油和石灰之后留下的,乌黑发沉。

    叛军没能破开陈府大门,但陈家也没讨着太多好处,在清晨的时候,叛军终于退去了。

    陈晖一晚上没合眼,在自家大门之后看了一晚上的守门,这会儿才从椅子上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僵的。

    陈府上下一大家子还需要他安抚,说实话,这样惊心动魄的夜晚,估计不会有人当真睡得安稳。

    陈晖腿有些麻,正当他一瘸一拐往内院去的时候,从里头慌慌张张跑出来个人,甚至还穿着团领的官服。

    是陈暄。

    他们兄弟二人昨日归家的时候连身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外头就闹哄哄地开始了,两个人忙了一晚上,连个换衣裳的时间都没有。

    陈暄见自家大哥腿脚不便,赶忙上来一把扶住了他。

    还不等陈暄说出两句话来,陈晖却先开口了:“父亲如何了?”

    一提这个,陈暄就像泄了气一般摇了摇头:“府医说,只能先吊着命,此后能不能缓过来,那只能看天意了。”

    陈开霁年事已高,昨夜忽然听闻京城当中闹叛乱,又是惊又是怒,怒急攻心之下,当场白眼一翻厥了过去。陈家人七手八脚将老头子安顿了,又忙着对付府外的事儿,当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抛开父子情谊不说,陈老爷子还当真不能在这时候死了。他要是这时候蹬腿儿了,陈晖陈暄兄弟俩就得丁忧,而如今这种形式,显然不是能让人安心回家丁忧,不过问朝廷的时候。

    陈晖想了想,迈步要往内院里头走。

    陈暄赶忙将人一把拦下了:“大哥,爹那边儿有我呢,娘那头也有元娘和大嫂呢,你先歇一歇,这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儿了。”

    陈晖在自己的眉心狠狠掐了两把,忧心忡忡问道:“月儿呢?她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陈暄摇了摇头道,“现在京城里的消息出不去,外头的消息也递不进来,根本不知道如何了。刚刚我瞧着咱们家外头的那伙贼人撤走了,我才安排了个小厮,让他上高家问问去,也不知道高家有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