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往事,宁新雪在泣不成声的同时,似乎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用她自己的话说,在姐姐宁彩雪过世之后,父母谁都没有站出来替自己的姐姐讨一个公道,其他亲人也都劝她,好歹是一家人,既然姐姐是因为不能生育自寻短路,那就更不能声张,否则将来可能街坊邻居们都会以为,是他们宁家的女儿身体有问题。她再闹下去,是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妹们都嫁不出去,要当一辈子老姑娘。

    宁新雪第一次体会的了什么叫恶意,先不说欺人太甚的童家,为什么连自己家的亲戚,都会抱着这样的态度?

    她根本就不信这个邪,尽管被自己的父亲打了一顿,她还是跑出了家门,去派出所报了案。

    “可有什么用?我去报案了,跟他们说我姐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杀的,可他们只是去打问了一下,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结案。童林那个王八蛋,不还是照样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我就成了坏蛋。”宁新雪提到这些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采更加黯淡。

    对她来说,那是一段难熬的日子。宁彩雪并没有得到她口中所谓的公道,因为不管是童林还是自己的父母,都不同意法医介入,最重要的是,姐姐情绪一直都十分低落,也是人所公知的。

    而她,则成了整个家庭的罪人,因为她不仅让家丑外扬,还让童宁两家的关系变得恶劣,尤其是父亲,之前三不五时都能从麻将馆里占些便宜,可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自然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父亲也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到她的头上。

    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只有她那一段秘而不宣的恋情,事实上,也只有姐姐宁彩雪曾经见过她的那个男朋友。

    等姐姐过了百日之后,她就跟自己的男朋友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这是支撑宁新雪一直强撑着活下去的理由。

    但好日子也只是过了一个多月,很突然的,她的男朋友跟她提出分手——据说他要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城市。

    那天的他,脸上还带着伤,宁新雪几乎是强忍着眼泪,听他说出那些伤害宁新雪的话,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宁新雪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之前还对自己那么好的男朋友,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离开。明明就在前一天,他们还一起筹划着未来。

    谜底终于在她浑浑噩噩又过了一个多月之后,就在姐姐去世还不到百天的时候,一向对她不是骂就是冷着脸的父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和蔼地坐在她的面前,而且还拿了她平日里最爱吃的东西,告诉她,养好身子,将来宁家还得靠她。

    宁新雪做梦都没有想到,父亲居然当起了童林的说客,目的就是想要让她在不久之后,嫁给童林。而且童林还提出了一个让他们家根本就无法拒绝的理由:补上一大笔的聘礼,算作是对宁家人的补偿。

    提到那笔钱的时候,宁新雪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目光:现在看起来,其实也不过是五万块钱。但对那时的宁家人而言,却是一笔巨款,那不仅可以让他们家里添上几个大件,余下的钱,还够给她的弟弟再买一套房子。

    宁新雪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来说,她的人生,在父母还有其他邻居、亲戚们的劝说下,不得不死心:她不得不同意,因为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懦弱的老父亲,居然真的以死相要胁。母亲则流着眼泪劝她认命,并且抬出了那句老话:天底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作为孩子,无论如何都要听从父母的安排。

    宁新雪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瞪了一眼兰溪,一字一句道,“你是个警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应该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我这一辈子早就成了悲剧,为什么你还要来找?你是能替我的姐姐讨回公道?还是能把我这二十多年受的罪都补回来?如果都不能,那就别来烦我,我现在只是想替自己的孩子做点儿事。”

    原来人间还有这样真实的事情发生。兰溪感觉自己的三观已经碎了一地,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父母?为了那笔钱,居然真的毁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一生?

    除了同情之后,兰溪心中更多的情绪是愤怒。

    宁新雪显然是不为所动,用她自己的话说,自己早已经变成了他人口中的笑话,不管父母是怎么逼她嫁给童林的,但在别人的眼中,她始终都是在姐姐过世不久之后,就不知廉耻成了童林的第二任老婆。她的名声,早就臭了。

    “你犯不着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别以为我就那么认命了。”宁新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沉的笑容,“姓童的这些年来对我还不错,那是因为他以为我替他生了个儿子。哈哈,换句话说,他是在替我养儿子。因为我的儿子,根本跟姓童的没有一点儿关系。如果不能跟最爱的人一起生孩子,那我宁愿一辈子不生。”

    说到这里的时候,宁新雪的脸上多了一抹令兰溪惊悚的笑容:无力和命运抗争的宁新雪,当然不会就那么罢手。当父亲提出要让她跟童林结婚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定是童林在搞鬼,自己的男朋友,肯定也是被他们联手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