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柒寿诞误穿红衣的事,公主第一次与她有了隔阂,且这隔阂一旦种下,便不会轻易消除。

    小柒在云归云雾归雾的地位一落千丈,取而代之的则是银樱。眼看长羡便是命定的二殿下夫人,身边的人炙手可热,小柒这个贴身侍女的位子,不知有多少人眼热,银樱便是其中一个。从前她从未领略过人心的险恶,此番却是吃足了苦头。

    几日来,她都不能踏入公主寝宫一步,长羡亦不愿见她。玉奴最能揣度公主的心思,又破厌恶小柒,每日对她非打即骂,见不得一点好脸色。云归云雾归雾其余宫婢亦见风使舵,连厨房每日送来的都是残羹剩饭。

    小柒那呆痴的性子又犯了,一心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对不起公主,对于种种欺凌也权当做是对自己的惩罚。银樱如愿得到了公主身边大侍女的位子,那日见小柒在后堂慢慢吞吞地除草,越看越不顺眼,冲上前去便是一顿奚落。

    小柒被她逼得急了,冷眉怒横:“你那日害我的账还没算,你信不信我告诉公主去!”

    不想银樱凶悍如斯,猝不及防地就给了她一记耳光,直打得她眼冒金星。随即捏着她的下巴阴森森地说道:“贱婢!我就是故意叫你穿那件红衣又怎么样?如今那衣服我已叫人毁了,无所对证。你若是再敢提那件事,我就去告你个污蔑之罪!”

    银樱冷冷地笑着,一口浓痰呸在她身上,又在她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这才扬长而去。

    冷风呼呼地灌着,吹得小柒双颊火辣辣地疼。屈辱和巨大的悲愤吞没了她的内心,寸寸焚烧她的肌肤,那一刻让她刻骨铭心地记住了恨的滋味。

    然而日子,却要这么天长地久地过下去。

    这些日来的冷落让小柒尝尽了世间百态,那种四面碰壁、有苦说不出的感觉长久地哽咽心中,没有人怜悯她,没有人能让她诉苦,甚至……她心心念念的二殿下也一日不曾入梦。公主是她唯一的靠山,这座靠山倒了,她连活下去都很艰难。

    正月廿二,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降临青瀛,半夜之间,一情一景皆化作素白的世界。

    晨起小柒正偷着灶房的炉火烤白薯,都是她从小厨房那堆烂菜叶中捡出来的。她修为尚未达到不食五谷的境地,每日只得借着晨晌将灭未灭的火光来弄点吃的。

    玉奴忽然从背后冒出来,将她方温热的白薯打落在地,不由分说就是一顿训斥。小柒跪在地上默默听着,对于这种毫无来由叱骂早已习惯,越是此时,少说一句话,便能少挨一分苦。

    骂了半晌玉奴嘴也干了,竟破天荒地说道:“你这小蹄子今日还算乖顺,一会儿打扮鲜艳些,便赏你跟着公主出门吧!”

    小柒这一喜非同小可,直接从地上窜起来,“真的吗?我真的可以陪公主出门?公主愿意见我了?”

    玉奴满是鄙夷地瞥了瞥她这一身灰,没说话。

    半晌玉奴叫小柒把轿撵的横杠抬上肩头,她这才明白,原来抬轿的轿夫临时崴了脚,八人缺一,这才叫小柒顶上。原本宫中男仆数不胜数,也不该轮到她一个女子来承担这份差事,奈何大侍女银樱跟小柒有些旧梁子,特意把她遣来干这粗累的活计,摆明了就是故意为难。

    然而小柒似乎并没选择的余地。冬日里寒风混着冰凌凌的雪糁,呼啦啦地灌进脖子里,又湿又寒,委实难受极了。

    她远远眺见公主携着二殿下出来宫门,二人有说有笑,看彼此的神色中都带着脉脉爱意,偕首于这漫天冰雪之中,当真是一对极其般配的璧人。

    濯泽身穿一身天蓝色的外袍,那般清俊的面庞,多日不见,还是让人眷恋得流下泪来。

    小柒蓦然发现,此时她对长羡的其他情感都消失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两个字:羡慕。

    簌簌雪花飘舞而下,公主和殿下很快踏上轿辇。银樱随轿而行,故意对小柒说三道四,许是想惹她气恼,半晌却只觉得无趣,因为后者像个木头人一般,默默地抬着肩头的杠子,好像魂儿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