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心神不宁,又想到:“安姐姐早就将我许给欣哥,半年前庄后采药扭了脚,他过来扶我,当时四周无人,若豁出脸皮抱住他腰不放,只怕早嫁给他了。”如此想了一会,又害羞甜蜜又心中悲戚。又心道:“如今阴阳两隔,偌我到阴间寻他,他理我不理会?他便就这一点骨血,我便拼了命也要保全柔奴,别人说三道四,管他怎的!”

    如此堪堪一月,终于各事处理妥当,这日允娘扶着柔奴和宇文方强一起上了马车,大家都知允娘是主人家义妹,平时待柔奴亲厚,托允娘一路照料最是妥帖,一行人出城后改水路去往汴京。

    这日早间上船,曙色初现,河中大雾慢慢散去,阳光照得河水似银龙潜游,令人眼花缭乱。柔奴抱膝坐着,看着岸上几只鹭鸟飞高飞低,一只忽的扎进水里,问道:“允姑姑,哥哥,我们离家多远了,几时能再回来看爹爹妈妈?”

    方强安慰她道:“妹妹莫想家,到了京里哥哥带你到处去玩,我会一直护着你的。”

    允娘也柔声道:“大伯父没有女儿,平时最疼爱你,接你去汴京须住上些时日,听说京城繁华,吃的玩的花样也多的很,别太想家了。”

    顿了一下又道:“爹爹妈妈在天上也会看顾柔儿呢,咱们到大伯家要高高兴兴的住着,别让大伯难过。”取出包裹里的几本书来,道:“左右无事,你爹爹最爱这几本书,你看看都是哪些,不如也来读读。”

    柔奴乖巧点头,接过来看时,有医书,也有诗集,几本书都是爹爹心爱之物,她早早识字读书,悟性又高,翻那文集时,看书页背后父亲亲笔抄了几首词。

    读那:“寒玉细凝肤。清歌一曲倒金壶。冶叶倡条遍相识,净如。豆蔻花梢二月初。”不觉泪水满眶,想到:“爹爹当时笑着说我便是豆蔻花梢二月初,我以后再长大,爹爹妈妈也看不到了。”又看允娘在船舱独坐,想到:“大家都知道允姑姑喜欢我爹爹,我爹妈现在都离去了,她日后要一直和我住着吗?”心下觉得允娘便是世间最亲的人,起身走进船舱偎依到允娘身边。

    允娘道:“柔儿,你却最喜欢那本书,读来与我听听。”

    柔奴抬头叹道:“我是医家之女,这几本医书须好好研习,若将来也能治病救人,才不会堕了爹妈的名声。”取来书籍翻看时,内容晦涩难记,好在经常看父亲拿药熬药,图形都有记忆,也不怕烦难,一路便是研习,有时也靠岸观景,采些草药与书中图画对照。这日晚间停舟上岸寻了一家旅店歇宿,正要上床安卧,忽听门外有人呼喊起来,又有撞击打斗声,似有盗贼闯入,宇文方强匆忙起身敲门来报允娘柔奴躲避,几个歹徒破门而入,方强宋叔上前拦阻,歹徒穷凶极恶,方强被歹徒一刀砍在腿上,有一个歹徒上来抢柔奴包裹,宋叔拉着不放,拼命撕扯,那歹徒挥手一刀砍向宋叔后背,登时鲜血四溅,吓得允娘柔奴惊呼起来。

    原来前朝仁宗时豪强兼并土地成风,贫民满地,朝廷赈灾不足,富户地主乃至各州府官员豪奴只顾敛财肥私,无人救济百姓,穷则惊变,有巨寇哮众而起,所到之处,抢夺富户粮食财物散发给贫民,声势浩大,竟至袭扰府县,朝廷派禁军弹压,数月围剿,那匪首身死,余部逃散经年流窜,到了此时,仍有那穷凶的小股溃匪,无大头目约束,竟然袭扰路人,抢夺过往商旅财物,却正是这些人今晚来抢了柔奴允娘住的旅店。

    慌乱中又有几个黑衣人抢在柜台门前,逼迫店老板拿钱,抢劫柔奴的歹徒打开包袱见银钱不少大喜,转眼看见柔奴年纪虽小,但明眸皓齿,皮肤白晰,长大定是美人,登起了不良之心,一把抱住柔奴拖出院外,允娘拼死拉住,另一歹徒笑道:“大的也漂亮,一块带走。”

    几人将柔奴允娘推进马车中,随即车轮滚动,没入黑夜。宇文方强见柔奴被带走,忍痛疯狂追出,可是他腿受了伤,哪里追的上,又追几步,一歹徒挥手一刀正中方强肩部,方强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车轮扎扎做响,柔奴允娘被搏住手脚不得动弹,欲要喊叫,一歹徒道:“小的喊就杀了大的,大的喊就杀了小的!”

    柔奴允娘吓得不敢做声,听那马车不停驶出,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赶车歹徒道:“到前面河西刘老大那里,把这两个女子放下,定得一笔好价钱。”另一歹徒淫笑道:“不如找个地方把那大的轮流做一下,出出火。”

    先那歹徒道:“这两个都是雏,能卖个好价钱,你要做那大的,她必拼死反抗,有什么意味,要找婊子哪里没有,比这两个有滋味多了!”

    允娘柔奴听了这些歹徒言语,几欲吓死,马车在一家农户停下索要饭食,把柔奴允娘推下车也吃些,农户见几人不像好人,却也不敢喊叫,骑马的几个歹徒后来分开,只留两个歹徒赶车又行,半日后允娘见不远处似有两人骑马跟随,小声和柔奴商量如何脱身,那赶车歹徒却已听见,笑道:“小娘皮,莫要想逃走,到前面镇上就放你们下来,那刘老大开了几家大堂子,你们去了保管吃香喝辣,到时候让你走也不走了!”

    柔奴不明白什么是堂子,允娘却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暗自祈求道:“欣哥,安姐姐,你们在天有灵,赶快帮一下柔儿吧!”

    车上歹徒忽的跳下,唤那赶车的歹徒道:“这后面两人怎么一直跟着?是哪一路的?”

    前方马蹄踏步,有人拦住车子,断喝道:“无耻之徒,抢夺钱财就罢了,怎么还劫掠欺辱妇人,听闻宋人最讲礼仪廉耻,世道怎如此不堪?”

    二歹徒怪笑道:“哪来的莽汉!这是我家眷,关你何事?”

    柔奴忙大呼道:“我们是住店的旅客,被这二人劫掠至此,请侠士救我!”听得柔奴呼救,马上一人刷的长刀出鞘,扑向车头,只听得呼的一声,一歹徒从车头跌落下来,拍的一声响,直挺挺摔在地下,手足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另一歹徒怒呼,纵身扑向那出手之人,却被那人一推,反手一刀,砍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