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宇文洪浩家的小院今天比较热闹,宇文方强的姨妈白氏带着小儿子李和玉登门拜访,白氏与柔奴大伯母徐氏乃是亲姐妹,李和玉父亲是京中名医,又经营京中几家大药铺,在外省也有生意,因此甚是富裕,李和玉子承父业,在自家的药馆学着行医,白氏听说宇文家二公子方强与京城守备方都尉小姐定了亲,特地备了礼物前来祝贺,又听说他家侄女柔奴回京,也想来看看,宇文洪浩这几年甚得重用,却仍住着这个小院,白氏见宇文家俭朴,院中两颗合欢树的叶子要掉光了,仍有鸟雀飞来琢食,对徐氏道:“要娶新媳妇了,怎不置办些房产?

    徐氏笑而不答,洪浩为官清廉,一家人节俭度日,从不讲究豪奢,李和玉道:“姨夫乃读书人,家风高洁,与咱们不同。”

    李和玉面貌清俊,跟着父亲做些生意,也喜欢读书写字,李家豪富,儿子又一表人才,白氏一心要给儿子攀门好亲,京城大家闺秀虽多,人家嫌他家乃白丁,因此也没找到满意的人家,李和玉年过二十,白氏托姐姐帮着相看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因此这阵子来宇文府上勤些。

    柔奴自茶楼回来一直心事重重,今天仍是如此,允娘问道:“姑娘怎么了?不是见过王大人人了吗?”

    柔奴道:“倒是见过了,费了许多神,只说了几句话!而且人家一见面就让我回来,说我是姑娘家不要乱逛呢!”

    允娘笑道:“可不是吗!汴京本和灵州不同,大家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都喜欢典雅端庄的女子,姑娘也要学着些文静温柔,不然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柔奴搂住允娘道:“嫁不出去才好,谁要嫁人了!”忽的心中一动,又觉有些期待,道:“王大哥夫人去了,他肯定还会娶个温柔端庄的妻子吧!”

    允娘一愣,看柔奴说话有些不着头脑,心下暗道:“小妮子莫非喜欢上王巩大人?早些时日在延州就有些不对。”走到面前,捧着柔奴的脸仔细端详,柔奴被她弄的脖子有些痒,笑道:“姑姑怎么啦!”

    允娘笑道:“告诉姑姑实话,你是喜欢上王巩大人了吧!”

    柔奴大羞,忙道:“姑姑别瞎说,哪有的事!”

    允娘撇嘴笑道:“早我就觉得不对劲,你总是想着法要见王大人,定是如此。”

    柔奴兀自嘴硬,允娘叹道“柔儿长大了,也该许婆家啦,若是你父母还在,早就该张罗说亲了。”

    柔奴搂着允娘脖子道:“我早说了,姑姑不嫁人,我也不嫁人。”

    允娘道:“别嘴硬了,早先还夸王巩是君子呢,若能成了,柔儿终身有靠了,我也放心了。”

    柔奴滚到允娘怀里吃吃而笑,允娘疼爱道:“这么大了还撒娇,这个样子可不像个女侠客了。”心中暗想:“如何能成此事呢?”

    正说着话丫鬟小新进来道:“大娘子请允姑姑和小姐去前厅呢,白家姨妈来了,给小姐带了不少礼物。”

    柔奴来到堂前,白氏和李和玉都觉眼前一亮,却见柔奴明眸酷齿,顾盼神飞,又泰然自如,并无忸怩之态,李和玉心中乱跳,白氏拉了柔奴的手,左看右看,十分喜爱,徐氏将柔奴父母事情又说了一遍,又提起柔奴和允娘在西夏国的一番经历,白氏慨叹不已,旁边李和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无平时潇洒倜傥的样子,只是唯唯诺诺,暗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女子,如此美丽不凡,若能终身相伴,再无所求。”

    这日晚餐家人团坐,方强与柔奴说笑提起京中趣事,洪浩近日甚为忙碌,今天好容易有个闲暇陪家日一起晚餐,允娘也旁边坐了,宇文家对允娘一直客气有加,夫妻都知道允娘对洪欣情义深厚,有次允娘表明心意要去城外出家为尼,柔奴执意不舍,家人再也不提此事,以客待之。

    宇文洪浩看似神态自若,其实心事重重,近来朝廷纷纷传言,皇上欲调王安石来京复职,他有些惶恐,王安石的才华,文章人品无不令他折服,吕惠卿也是王安石的学生,靠着王安石的提拔和自己的精明干练,这些年仕途顺利,王安石被罢相一年多,吕惠卿成了实施新法的中坚力量,是神宗皇帝最为得用之人,然人心不足,这一年多来排挤其他大臣,一心想要独掌权柄,甚至打压王安石其他门徒亲信,引起众人不满,对实施新法也构成严重不良后果,连宇文洪浩看在眼里也觉不妥,神宗心知肚明,这次才要重新召回王安石,然自己当年屡试不第,投入吕惠卿府下,如今成为朝廷五品官员,可说是重恩在身,且因自己虚长几岁,吕惠卿对自己尊重有加,也无长官姿态,私下以兄相称,不过想起今日去见吕惠卿时见那人做派,明显野心勃勃,看他打压曾布,提拔邓绾,将来王安石来朝廷与吕惠卿必有相争,自己如何自处呢?

    柔奴见伯父吃的不多,夹起一片羊肉放入伯父碗中,道:“这是柔儿亲手做的炙羊肉,您尝尝。”

    洪浩一尝果然美味,道:“柔儿怎么亲手做饭,府中厨子不合用吗?”

    柔奴忙道:“我在西夏时,那里人常吃的就是牛羊肉,用炭火烤熟,再浇上热油调料,风味与咱们大宋朝食物不同,偶尔下厨做一次,伯父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