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日月兼覆,雕瑚层叠,瑰岩横列。

    此事果真与映雪有关。

    映雪的昙云绫熠熠映在曦光中,饶是陵海的禁军万般小心,手下留情,她还是身上受了不轻不重的伤。映雪微微俯着身子,单膝跪地,雪白的绣裙上沾惹了深深浅浅的血迹。

    周围交战的禁军也死伤惨重,血染遍地,那些犹有命在的禁军,手中握着长剑,阻拦在映雪身前。为首的将军低声劝道:“请少主回宫!”

    初九一见映雪,大惊失色:“族姐你怎么了!”正要走过去,却被長君和身边服侍的小厮们拦了回来。

    長君紧紧握着他的腰,劝道:“别去!她失心而疯了!”

    下一刻,映雪一扬昙云绫,不顾自身的疲累,继续与禁军们交战。源源不断的禁军自南面奋勇而来,昙云绫所到之处,血光乍破。

    她哪怕双臂难敌百手,仍旧负隅顽抗,不肯住手。

    初九联系方才長君说得话,便猜测出个大概。定是族姐要离开陵海,父王不允。然而族姐一定要走,父王便唤陵海禁军出动,以作阻拦。

    映雪那一段昙云绫使得出神入化,转眼间,便夺了数百禁军的性命。初九看到族姐如此狠戾,心里忍不住疼起来。

    長君思忖,此处颇不安全,还是带初九先走为妙。因不由分说,横抱起初九,往披香殿走去。

    初九也不敢挣扎,唯恐伤了腹中的小狮子:“你做什么?你……”

    “初九,先回去。”長君颔首,声音里有不可拒绝的意味。如此抱着,他感受到初九的身体格外柔软,触指生温。

    長君将他放回披香殿的软榻上,低声道:“有些事,我作为你的夫君,必须得说。你自己也看到了,她疯成这副模样。近日以来,不许你去见她。她若是伤了你,小狮子怎么办?”

    正值凛冬,披香殿内香寒恻恻,由于燃着地龙的缘故,忽热忽冷,潺暖与冰冽交融。初九心中起伏不定,凌乱不堪。他知晓,長君如此,是为自己着想,但是听到他如此形容自己的族姐,还是觉得万般刺心。

    “我族姐不曾疯。”初九勉强道,“你再说这个,我当真要动气了。”

    長君眼下也没有旁的法子,只能是哄着。他沉吟道:“好好好,我再不说了。你莫要动气。”

    初九听到他这番话,也并不曾多宽慰。方才映雪的模样,目露阴鸷,手染鲜血,何曾不是疯了的模样?

    踏入披香殿这片刻,長君觉得身上颇暖,便随手脱下狐皮坎肩,递给小厮。他贴过去,一寸一寸抚摸着初九的面颊:“眼下,你得好好儿将养。知道吗?”

    初九知道,長君并不曾与族姐一起长大,自然不如自己这般关心她。能够为了陪伴自己一有闲暇便往陵海赶来,不顾颠簸,已经是难得的了。自己也不该太过计较。

    初九颔首点头:“我都知道,你放心。”

    虽如此说,但是初九的心,如何能放得下。他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下。适逢云龙布雨,外头风雨交加,打在海面上,听着又是一番动静。待初九认命地睁开眼眸时,守在榻旁的只有未回,長君已是回仉山办他的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