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这就是鸾仪殿。是烧了以后,改建的佛照楼,再后来,改成了居任堂。”

    “我知道,可是你明白我的意思。我这个出身,吃穿用度,都不是最为在意的,最在意的,就是个名分和面子。上头有个于氏,第一夫人,我是没指望了。可是假如说,你姐夫不是大总统,而是皇上,我可以当个皇贵妃,身带凤绶,统带六宫,跟第一夫人,我看也差不到哪里去。”

    赵冠侯愣了愣,接口道:“姐,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咱们想见面,可就难了。内外有别,宫禁森严,这当口,您身边一准是几个小太监围着。就算是我想拉着姐的手,体制也不允许。”

    “姐要是真当了皇贵妃,就是我说了算,我想让你拉我的手,谁敢拦着,我就斩了他!”沈金英说到这里,又妩媚的一笑“算了,连大总统还是临时的,说皇帝这话就扯远了,走,我们回吧。你那两个太太,可不要疑心你去哪偷嘴吃,晚上给你个厉害。”

    当天晚间,赵冠侯自然是睡在陈冷荷那里。陈冷荷对于军政分离,向来是持支持态度,可是这件事落到自己丈夫头上,她却无法淡然处之。

    “这不公平,你在山东搞经济搞建设,凭什么罢免你的民政长。如果想要从正元贷款,就必须保证你的民政长位置,我明天就要和简森去说,如果共合正府更换山东的民政长官,那么它将得不到一分钱贷款。”

    赵冠侯笑着在她身上作怪“你当初跟我时,也是很勉强,还说过,要赚足一千万,然后离开我。现在,也会主动维护我的利益了。”

    “你自己说的,你掌握了通向我内心的捷径啊。”陈冷荷在这种时候,并不羞于承认自己的感情,反倒是热情的回应“我不是木头人,也有自己的情感,为了维护我的爱人,我可以无所畏惧。大总统如果想要借款,那就必须保证你的位置,否则的话,我一个钱,也不会借!”

    “不,该借还是要借,数字上,另说。”赵冠侯直到再一次把陈冷荷治的服帖之后,才在她耳边说道:

    “他这次之所以对我这样,实际就是试探我的底线,看看我对他够不够忠心。现在北方各省大多空虚,只有山东有一支强大的兵力。如果我对他有什么不满,只要兵出山东,剑指京城,他的事业立刻就会瓦解。所以,他在试探我,对他是个什么看法,又到底是忠的还是奸的。如果我有挟势自重的想法,他接下来,就要对我采取应对措施。我并不是怕他,可是现在的中国,你觉得还应该打内战么?”

    陈冷荷也知,如今国家财政接近于破产,民生凋敝,外面又有强邻窥伺。如果再发生一次大规模内战,很可能国家就要被列强所瓜分。她并非任性之人,可还是忍不住道:

    “我不服气嘛。凭什么……是你倒霉。”

    “也未必是倒霉,民政长我不做,也未必要由他派个谁去坐。到时候,可以煽动山东省议会选举民政长,只要这个人选是我夹袋里的人物,也跟我坐没什么区别。再说,只要我的兵权在手,更换民政长,不过是指顾间事,毫不为难。你就配合我把戏演好,该借的钱,借一些。数字上,自己控制好,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面子上可以交代下去就好了。”

    陈冷荷道:“我觉得大总统的一些举措,很可疑。他支持大金大肆铺张搞奉安大典,又对孔教会奉为国教,总给我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越来越像帝制国家。不管葛明党以前怎么得罪过我,他们总是牺牲了无数性命,把我们的国家,从帝制变成了共合制国家。如果再次回归帝制,这些鲜血不是白流了,人也白白牺牲。人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最担心的内战,就一定会发生。”

    “我想,大总统还不至于那般糊涂吧。”赵冠侯忽然间想起了自己送的那本拿破仑传,希望不是自己造的孽。他该不会是真的想要效法拿皇,自军人而为至尊才好。

    夜风吹动树叶,沙沙做响之声,顺着窗户传入房中,赵冠侯思忖良久,摇头苦笑“该来的总是会来,拦也拦不住。我们看来,更要成全他当总统的心愿,反正当了总统,权力和皇帝也差不多,只要他当上总统,大概也就不想着皇帝虚名了。看看紫禁城里那个皇上,连办个丧事都要躲这个避那个,又有什么意思!”

    次日清晨,唐天喜再次来请,赵冠侯换了礼服军装,把武器都交给唐天喜,随后进入居任堂内。

    这里的光线很好,一进门,就能看到一身盛装的袁慰亭高居于大总统宝座之上。头上戴着白缨军帽,身穿蓝色金线肩章大元帅礼服,胸前挂满各式勋表,威风不可一视。

    等到赵冠侯见礼之后,袁慰亭不紧不慢说道:“坐下说话吧。现在是共合了,不要再搞跪拜那一套,否则被记者知道,是要找我们毛病的。其他人,全都退出去。”语气平和,不怒自威,整个居任堂,都笼罩在这股不称帝王,却一如天子的权威之下。

    唐天喜拍了几下巴掌,居任堂里的侍从跟着他退了出去,把这里留给两人。这举止动作,一如当日李连英驱散小太监,不知是哪位宫里宦官教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