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芝虽然听她说的有把握,但是从她手的微微颤抖中,也可以感觉出这贵妇人雍容背后,所藏的紧张情绪。这节列车是专列,只载了一些夫人女眷,外加扈从马弁。按说这消息是该保密的,可是响马单单找上这车,到底是正好撞了大运,还是蓄意为之。

    从方才地动山摇的动静上判断,属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护卫人马太少,对上这么多敌人,纵然有枪弹,也未必能胜。万一落在这些盗贼手里……下面的情形,她便不敢想象。

    马凤喜提了铁棍,从餐车那边赶过来,苏寒芝朝她点点头,吩咐道:“好生保护大太太,我不用你管。”随后就从一旁的衣箱里,翻出了赵冠侯留给她的那支护身手枪,按着丈夫曾经教过的方法,一发一发压上弹药。

    “妹子,你会使枪?”

    “只学过,不算会,打人打不到,但是打我自己,还是可以的。”苏寒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但是语气却格外镇静,她显然已经做好了殉节的准备,且没有什么畏惧。

    稀疏的枪声已经响起,开枪的并非是卫队,而是进攻的一方。他们的枪支不多,大多是土枪,滑膛枪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由于风雪影响,火绳枪和弓箭,威力都大打折扣。但是总归人多势大,依旧有几发枪弹,打碎了车窗的玻璃,冷风混着雪,从缺口里疯狂的灌进来,寒冷驱逐了曾经的温暖,寒意直入每个人的骨髓之内。

    天气入冬,离年越来越近,各路兜剿拳民的部队,都找个大城名邑驻扎,图的是让手下儿郎过的舒坦一点。赵冠侯的炮标,进驻的便是临近直隶的临清州。这里本也是绿林响马聚集之所,多有强人出没。自从毓贤为巡抚以来,城内的治安大为好转,但是到了乡下,依旧有可能遇到响马。

    赵冠侯大军到了地方,便与州官以及地方上的驻军配合,着实清了几次乡,收编了一些匪部,剩下的就都剿了。被解救的肉票有几百张,内中还有几个是本地的士绅。有了这个香火情义,部队驻扎时,地方上就比较配合,加上这支人马积蓄颇丰,买东西付现钱,也守规矩,很受地方欢迎。临清知州已经邀请着这炮标一定要在城里过了年再开拔,有这么一路大军在,这个年,总可以过的消停。

    孙美瑶不再叼烟袋,而是抱着膀子,斜靠在墙上冷哼着“就算那知州不请,反正你也得留下对吧?寒芝的火车从直隶过德州进山东,你就好第一个去迎接。要不是友军先进了德州,我看咱过年就可以在德州吃扒鸡了。”

    赵冠侯这一标,如同孙美瑶的一营,也是编制大的吓人。除了炮兵两营,又有步兵两营,骑兵一营,工程兵、辎重队各一哨,几个管带哨官,这时都不在房里,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人。他便也没什么顾忌,一把将孙美瑶抱住

    “怎么,还吃上醋了?我确实就是想在这驻军,为了早点见到寒芝啊。你想想,我们多久没见面了,心里不想才叫有鬼。就像是你,要是离开我这么久,我也是一样。”

    “少拿好话糊弄人,我……我不受你这一套。”虽然嘴上很硬,可是身体却已经先软了下来,一边轻轻挣扎,提醒着他别弄乱了自己官服,一边又有些担心。“寒芝姐脾气是不错,可是那是过去啊,现在我们两可是共守一夫。大户人家的夫人,听说都厉害着,她要是欺负我这个小的,你得给我做主。”

    “得了,你不欺负她,我就烧高香了,她怎么能欺负的了你。”赵冠侯笑了笑,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咳嗽,赵冠侯连忙松开手。吩咐一声之后,门外有卫兵进来道:“大人,来了您一位故人来拜,说是津门的什么曹四爷。”

    “我四哥?”赵冠侯一看名刺,见写的曹仲英,连忙吩咐道:“快请。”

    曹仲英投机生意越做越大,又有新军里的关系,往来山东与津门之间,各种灰黑色的生意做的多,钱也赚的极多。孙美瑶打各路山头所得缴获里,很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要靠他出手。

    见面之后,却见曹仲英神色很是慌张,人也很狼狈,脸上有明显的摔伤,但是他全顾不上,一进屋就大口喘着粗气道:“冠侯,大事不好,大太太的火车要出事。”

    曹仲英在山东跟拳民贸易,很赚了一些钱。他这次过来,便是知道拳民在森罗殿有大行动,他只当是要去开某个教堂,就上赶着去凑热闹,拣洋落。

    那些拳民里有他的关系,也不知道这位津门来的商人,实际是新军里军官的家属,有事并不瞒他,告诉他这次根本不是去打洋人,而是去劫右军官眷,攻打火车。曹仲英听了这消息,就想来报告,可是赵老祝军法严明,准来不准走,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溜出来,先到德州报信,后来临清。

    赵冠侯听了这消息一惊“这帮拳匪要打火车?他们是要疯啊。我说怎么往直隶拍了几封电报,怎么一点回音都没有。”

    “回什么电报,电报线杆都被拳民锯了,电报已经不通。”

    孙美瑶道:“那你怎么不去河间通消息?”

    “河间官府跟拳民是一头的,通消息没用。德州的段香岩那里,根本不信我,我只能告诉我大哥,他在段某手下当管带。可是权力不大,段香岩压根不信这事,我怕是要出事,只能来找冠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