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家的师尊在这里偷偷哭啊,好可怜好可怜……如果没有人抱,那我就先抱回家啦。”

    顾剑寒的身体冷得像块冰。

    这半年来,他一直很注意给顾剑寒保暖,不让他去温度低的地方,处处小心,就是为了不让他受寒。他经常抱他,不抱他的时候也让他穿得厚厚的,或者盖上厚被厚毯,缠着他动起来陪自己练剑,练完剑就去泡温泉。

    所以……顾剑寒身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冷过了。

    像一具僵硬的尸体。

    顾剑寒赤着脚,脚心到脚踝惨白一片,连摸一摸都会被冻伤。闻衍把自己那双带有柴犬耳朵的棉拖鞋脱下来给他穿上,一边念叨着好冷好冷,一边环过他的肩胛和膝弯,打算把他打横抱走。

    他以为顾剑寒至少会挣扎几下,因为他现在看起来情绪非常失控。他也做好了准备,无论顾剑寒如何挣扎他都不会放开他。他很擅长哄他,哪怕顾剑寒身处入魔状态都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虽然……今天这个状况看起来并不比入魔时好多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顾剑寒没有挣扎,只是在他怀里尽可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指甲掐进自己的胳膊。他脸上血泪纵横流淌,像是被闻衍烫痛了一样,犹如受伤的幼兽一般,颤抖着发出阵阵痛不欲生的呜咽。

    闻衍硬生生地将他的手指掰开,不许他自己掐自己,还专门用手帕将他的伤口包了起来,用带茧的指腹给他拭脸上的血。

    来到修真界已经大半年了,顾剑寒并没有把他当花瓶男宠豢养,而是带他出任务、长见识、陪他真刀实剑地进行训练。

    他已经见过太多血了,那些腥臭的、残忍的气味和幼年时期如出一辙,当他真正接触很多生命的转瞬即逝,太多次直面那些猩红的鲜血之后,便发现那些东西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恶心恐怖。他对血的接受度已经提高了很多,只要不是血流成河的程度,他勉强还能忍忍,更何况这是顾剑寒的血,他在发抖,在害怕,在流泪……

    “师尊。”

    他轻声唤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明朗,只是因为重伤未愈的缘故显得稍微虚弱了些,傻傻笑起来的唇角弧度也略显浅淡苍白。顾剑寒望着他怔怔地流泪,嘴唇被咬破了好几处,满脸都淌着苦涩的,裹挟着眼泪一起夺眶而出的鲜血。

    闻衍心疼不已:“哭就哭嘛,怎么还流血了,擦还擦不干净。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身上一块肉都没少,人也没痴傻,还能抱着师尊健步如飞,师尊怎么倒还一副死了丈夫的样子,是不希望我醒过来吗?”

    “住……口……”

    他的嗓子坏了。

    那种弹石振玉的冷冽声音完完全全被另一种阴郁嘶哑的声线取代,他一启唇,被尽数咽下的悲恸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他那样撕心裂肺地号啕着,隐忍到了极点以至于爆发迸裂的哭声回荡在静谧的雾池上空,连那一朵朵常开不败的冰莲都为之摧折。

    能哭出来是好事,闻衍一边将他抱起来,一边自我安慰地想。

    但是不能哭太久了,否则会把身体哭坏,顾剑寒底子本来就不算好,千万不能伤了根。

    他找人的时候有些急,忘了带乾坤袋,现在灵力还没恢复好,暂时没法用,于是只能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回去。

    顾剑寒在他怀里痛哭失声,剧烈颤抖,像一只遭到巨大创伤的木偶娃娃,稍稍一碰就会支离破碎。冰裂一样的细纹似乎正沿着他的身体逐渐蔓延,等他下一声哭没有接上的那一刻,就是他在他怀里碎掉的时候。

    闻衍差点被自己的想象吓破胆,赶紧疾步跑回温暖如春的屋内,把怀里的漂亮木偶放进细绒软褥秋千床里好好安置着,摸摸他冰冷的脸颊,确认上面没有冰裂才陡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