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冬日也会落雪,自从腊月初,天气越来越冷,寒冷肃杀的北风在宫殿上空宽阔的旷野里呼啸个不停,冷云被狂风吹得聚了又散,终于在冬至节那日落下雪来。只一夜之间,整个复水城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漫天大雪,晚上的月光变得朦朦胧胧,不适宜修炼,冬日里,妖精们也不大爱出门,聚在洞府里只等冰消雪融之后的早春,倒是少了许多政事需要处理,玉和坐在寝殿里临窗的木床上,她虽然不怕冷,侍奉的小妖还是早早就铺上了软和的垫子,两界止战,妖族势大,又因她政令得当,这七年来,妖界早已不同往日,妖和人一样,没有谁天生就喜欢打打杀杀,只要满足了他们对于修炼的追求,统治起来并不算难。

    寝殿中只点了一盏烛火,窗外瑟冷的寒风刮着雪花擦到窗纸上,浅一声,慢一声,更衬得这夜晚静默极了。

    及至三更时分,有小妖在外头嘀嘀咕咕:“水凝烟那位病了,我该不该告诉君上呢?”

    “堂主不是说了吗?让我们别管他的死活。”

    “可,可那是昆仑掌门人啊,又是君上的亲弟子。”

    “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君上早已安睡,你听堂主的话就对了。”

    玉和记得元慎就是被关在水凝烟的,怎么会生病了呢?她问:“何事?”

    殿外的侍从听到她说话,吓了一跳,连忙回禀:“君上,说是昆仑元掌门病了。”

    玉和起身,出了殿门,看见小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生怕她责怪,解释道:“君上,属下以为您睡了,不敢打扰。”

    玉和道:“你说的那位堂主是谁?如今,你们到底是谁的臣子!”

    小妖不敢答,吞吞吐吐道:“是十五。”

    现在也不是追责的时候,玉和道:“我用不得你这样的属下了,自请出宫吧!”

    说罢就匆匆往水凝烟赶去,侍从们均不敢多说一句,怯怯跟在她身后,到了阁楼门口处,只见外头有妖兵团团围住,领头的见她来了,连忙跪下,道:“君上,里头的人似乎生病了。”末了又加一句:“属下等不得随意入内,只听到里头传来咳嗽的声音,问了几次,元掌门均是不答,这才上禀。”

    玉和推开院门,院内积了厚厚的冰雪,路旁种着几株不知什么花,她无心留意,只听见风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似乎在拼命忍耐,沉重而沙哑,这才想起,她早已给这里布下了法阵,他的法术被削弱,没有真气护体,不过如同凡人一般,也是会畏惧严寒酷暑的,她进了阁楼,第一二层里未点灯火,黑黢黢的,沿着楼梯上了第三层,看见元慎躺在榻上,捂着帕子咳嗽,外头的寒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桌上残灯如豆,摇摇晃晃就要灭了似的,她连忙走过去,探上他的额头,一片滚烫,却被他反抓住手,一把擒住,翻身压下,伸手就掐上了她的颈。

    元慎病得迷迷糊糊的,一睁眼,看见自己捏着玉和的脖子,嗫嚅道:“师父。”连忙将手松开,玉和被这一声喊得心头颤了颤,抬眸看见他晕红着一张脸,大概是烧得狠了,嘴唇有些干裂,凤眸里头雾气氤氲,不太清醒的样子,那只擒着她的手未放开,掌心一片火热,他愣了愣神,似乎发现俩人姿势不雅,挣扎着一骨碌翻开,斜靠在榻旁,又定神看了看玉和,确定是她,冷漠地问她:“君上怎么来了?”

    玉和见他神志还算清醒,伸手想给他把脉,道:“听说你病了。”

    元慎很心虚,急忙避让开来,起身坐在榻上:“风寒而已,不碍事。”

    玉和看他这幅样子,该是病了不止一两日了,却死撑着不开口,心中有些生气,道:“你这是宁死也不愿受妖族一汤一药吗?倒是有骨气。”

    他似乎想辩解什么,才张了张口,被冷风呛到,又开始低声咳嗽。

    玉和走到门口,吩咐外头候着的小妖:“去取治疗风寒的药来。”

    元慎心知自己不是普通的风寒,急忙道:“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