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髓之术耗费颇多心力,玉和觉得很是疲惫,下了祭坛,只觉脚下软绵绵的,元慎倒是很贴心,一把搀住她回了厢房休息。

    大概是累得狠了,这一夜玉和睡得很沉。

    屋内的人睡得很沉,屋外之人却心思繁杂,元慎去了昆仑多年,修了仙道,昔日尘世里的爱恨情仇也渐渐淡忘,但这几日见了见深,却想起许多旧事来,见深虽然修道多年,但心里还是很牵挂父母,而自己,不知怎地,这几年渐渐很少想起俗世的事了,难道自己果真是个不孝之人吗?回想当初,也曾因为师父袖手旁观而怨恨过她,如今却没有一丝恨意了,说到底,她对自己有恩,这份恩情胜过了其他,何况,她也不过是个修道之人,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更不能满足其他人所有的愿景。

    今日洗髓的凶险,他也亲眼看到,以前总觉得她冷心冷情,可现在想来,师父这人,面上冷冷清清,心底却最是柔软。

    第二天起来时,玉和才发现元慎竟然守在屋外一夜未睡。玉和见了,道:“你不必如此。”

    元慎见她面上已无倦意,就道:“师父,你昨日耗费颇多精力,必定是累极了,那人在暗,我们在明,我怕有人乘虚而入。”

    玉和听了,心里觉得有些感动,这个徒弟脾气虽然不好,但还是很会关心人的。

    见深到了第三天才苏醒过来,入魔后的种种他还记得,只是心境截然不同,此时如梦初醒一般,自己都不相信曾做过那样的事,向师父和师祖赔了罪。

    孙西棠道:“你也是魔气缠身,无可奈何。”

    玉和问他:“可知是何时中招的?”

    见深想了想,脑海中并无半点印象,道:“我在山上这几年,虽然也时时思念父母,但并未有过什么过激行为,心里只想着努力修炼,心存善念。那日去山下施法,主人家很是热情大方,又摆了宴席,倒是颇为丰盛,吃罢宴席,主人又说乐善好施,要将祭品分给附近的乞丐,我就是在那时见到家父的,我见他衣不蔽体,面如菜色,心中悲痛不已,一心只想着早日回家团聚了,再往后,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只想离开茅山。”

    看来见深就是那时中招的了,背后这人行事太过缜密,玉和不免担忧,道:“本来,你既入道门,你们父子合该再无机会重逢,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们既碰了面,好好修炼,多做善事,你父亲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见深点头,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既然重逢,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玉和又问了那户人家的所在,就带着元慎告辞了,不管怎样,还是亲自去一探究竟为好。

    据见深所言,那村庄就在茅山正西三十里处,一户庞员外家。走了半日倒真有一个庞家庄,但村里听她打听庞员外,都遮遮掩掩,玉和无奈,只能花了些钱从酒馆小二口中打听消息。

    那小二也是犹犹豫豫,压低声音道:“村西头那一家便是了,诶呦,我说客官,那家早就没人了,闹鬼,我劝你还是别去了!”

    俩人来到村子西边,果然见到一户人家门匾上刻着“庞府”二字,院门大开,阴风阵阵,明明是青天白日,却让人觉得遍体生寒,破损的白灯笼被吹落下来,咕噜噜满院子滚动,坛里的花全都枯死了,落叶积销成泥,看来早就没人住了。

    看来是早有预谋,玉和伸手捏了个诀,想探探是否有魔气残留,院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方才艳阳高照的天空蓦然变得阴沉沉的,乌云蔽日,天色越来越黑,宛如夜里一般,黑云压顶,让人感到莫名压迫。

    玉和知道,这是设下阵法诱她来此,心里暗骂幕后之人卑鄙。

    浓黑的天空划过数道闪电,一道道白光宛如一把把利剑凭空乱舞,雷声震耳欲聋,狂风呼起,飞沙走石,眼前一道闪电降下,眼见这天雷就要劈过来,玉和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元慎堪堪躲过,回头一看,原来站的地方已经被劈得龟裂,深达数尺,顷刻之间,又一道天雷转瞬即至,玉和拉着元慎捏诀避开,这两道天雷中间不过隔了短短一息时间,这是天雷阵,看来布阵之人想让她们死在这里,玉和细细观察了一番,这阵法设得很精妙,寻常的修士必会葬身于此的,好在玉和对于阵法颇有研究,片刻便算出了生门,仅这须臾之间又避开数十道天雷,一击方过,玉和拉着元慎直直飞进生门,只一刹那,眼前便不再是天雷滚滚了,她们还在庞府院子里,正是阳光明媚。

    玉和一直怀疑背后这人有心藏着实力,今日一看,果真如此,若今日来的是孙西棠,只怕很难全身而退了。

    玉和打量了四周一番,并未见还有什么陷阱,也无其他异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这阵法是早就布好的,布阵之人应该早就离开了,心中不免觉得忧愁,无论怎么样,都慢人一步,不知对手下一步会做什么,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样的感觉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