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萧竞雄揉揉鼻梁,今日就胡虏犯边一事,许多旧臣都主张战,唯有太子和几个随他征战一路的新臣站出来反对,他何尝不知这些人打的主意?只是驭下之术,实在繁琐,他倒情愿去亲征,沙场上杀那些胡虏个痛快也好过在这里坐着看他们争扰不休。

    走到椒房殿门口,他叹了口气,私心里他希望有个贤良淑德深明大义的妻子陪他说说话,可他心里的那个人选却并不是姜卿和,只是现在满宫里他能信任的,也只有一个姜卿和罢了。

    走进内殿,宫人还未出声就被他制止,皇后清瘦的背影就在窗前,外面寒风肆虐,椒房殿内却十分安静,窗子被打开一道缝隙,月光在烛光的掩映下已经无处寻觅,萧竞雄只瞧见姜卿和垂下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或许是因为她有些瘦,坐在那里不说话时总是有些清冷孤寂。

    萧竞雄解下披风为她盖上:“怎么在这里吹风?”

    姜卿和冲他笑笑:“妾身在看月亮。”

    萧竞雄在她身旁坐下,果然瞧见窗缝之间一轮明月。

    “今儿是十五了,人家都说八月十五的月亮最圆,可妾身觉着,今夜的月亮也很美,只要圆满就好了,何苦吹毛求疵去为难自己呢?”

    萧竞雄点点头:“宫里的月亮,似乎没有外面那么亮。”

    无月靠在他怀里:“我们从前住在村子里,百姓赋税严重,到了夜里没有蜡油,早早便睡了,攒足力气第二日又要天不亮就起来劳作,夜里无人自然安静,烛火也不像宫中这样彻夜长燃,月亮好像也更亮更美。”

    “是这样,前朝赋税严重,百姓苦不堪言。”萧竞雄想到了过去的时光,心中无比怀念,也多了几分感慨。

    “身处黑暗,看光明的东西就更加清楚明了,咱们从前奔着心中的信念,奔着要百姓安居乐业才一鼓作气走到了现在,而如今我们身处光明,再看月亮,竟也不如从前皎洁明亮了。”

    萧竞雄抚摸过她的秀发,似乎叹了口气:“月有圆缺,人也总是会变的。”

    无月看向他,她的脸色苍白,但双眸炯炯有神,这双眼让她整个人焕发着光彩:“不论陛下是籍籍无名的小官,还是坐拥四海的君王,什么百姓、社稷,都不是妾身与先夫人在乎的,我们爱陛下胜过爱天下。

    先夫人不在了,这个世上唯有妾身太子和陛下才是一家人,妾身不争气,拖着残破的身子忝列皇后之位,便只希望陛下和太子血浓于水,不要让我们一家人进了宫反而走散了。陛下一直明白的,太子的心,和陛下是一样的。”

    萧竞雄心中很是动容,他想到了早逝的元妻云娘,生死茫茫,他终于坐拥天下,云娘却只有一个牌位供奉在祖庙之上,进了宫,坐了帝王,却要开始提防那些不服气的旧族,甚至要提防曾经并肩作战的老友,普天之大,他却唯有太子和皇后两个亲人。

    “阿和...”他将姜卿和揽入怀中,他们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静静地相互依靠,他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身为帝王,也有无数的不得已,他也在害怕因为权利,孩子、妻子、兄弟都变成仇敌的那一天。

    第二日一大早,还是早朝时间,无月揉揉发胀的脑袋,昨夜装深沉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今天这幅身子果然就有些撑不住了。

    “雨棠,更衣,本宫要去东宫一趟。”无月拖着沉重的身子艰难地赶着故事进度。

    杜沅碧早早得知她要来,站在东宫门口迎接,无月见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与她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便知道这就是杜沅碧的嫡姐杜琼云了。

    她点点头,又问道:“太子如何了?”

    杜沅碧一提这个眼泪就在眼眶里转圈:“殿下昨日滴水未进,关在书房里现在还没出来...”

    无月有些惊讶,她以为萧汉钧是个深沉的男子,怎么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这要是传到陛下耳中会如何想这个储君?这不是明摆着不服气、不恭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