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赵毣此时已经换了一套寝衣,端坐在床边。宫女们只候在外间,内里服侍的都是眉清目秀的内侍。

    嬷嬷以前也安排过宫女想教导太子殿下成人,却被殿下推拒,只说身在北国诸多不便,不想过早考虑那些事情。初时大家只当殿下洁身自好行止端方,渐渐才发现殿下喜欢看眉清目秀的内侍,时不时让内侍以暖床留宿。

    虽然殿下并未与内侍发生更亲密的事,可殿下更喜欢男子,似乎也已经有迹可循。今上也喜欢男子,身旁服侍的都是些眉清目秀的少年内侍。不过这并不耽误今上广纳后宫,对那些妃嫔雨露均沾。殿下正是少年心性,又暂未立后,这些宫女身份卑微不讨喜,殿下寻些新鲜又有何不可?这十名内侍也都受过近身服侍主子的教导,殿下想取用便用了。

    可是如无药这种成年男子,毕竟与内侍是不同的,好在无药似乎也是惯于服侍男人的下奴。奉书将无药领到殿下的寝室外间,让他候着。若是殿下不传唤,就不必进去。

    谢无药表面上老老实实站着等候,心里却活泛的搜罗着周遭的吃食。若是太子殿下没什么事,等他睡着了,他稍稍用点小伎俩就能将外间伺候的这几个点了睡穴,自己弄点吃食填填。那些内侍也恁的抠门,都不给晚饭。不过这也是宫中规矩,服侍男人的下奴,肯定是要断食洁身,免得弄出了什么污秽,影响了主子赏玩时的兴致。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子殿下在里间吩咐道:“让无药进来,你们都退到房外去吧。”

    谢无药应声进了里间,见太子赵毣已经躺靠在床上,一时不知自己该去何处。

    赵毣柔声问道:“无药,你到脚踏这边来,他们可曾为你敷药疗伤?”

    谢无药在床边脚踏附近跪好,低声答道:“下奴身上的伤已无碍,不用麻烦治疗。”

    赵毣见无药已经换了新衣,新衣上也暂时并无什么可疑的痕迹,稍稍放心,又说道:“就像以前在东宫那时一样,我随便说些什么,你听着就好。”

    “是。”谢无药其实也想听听赵毣会说什么。

    按照原书记载,赵毣能有那等远见卓识,并不是他遇到了什么高明的师傅或者是天资聪颖,而是因为赵毣根本是重生之人。几年后,今上便因着个人感情问题无心政务,禅位给太子赵毣,留下一众能臣干将辅佐他中兴南朝。有关发展经济、开通边贸,垄断海外贸易这些事情,其实北国也在做。赵毣只是更勤勉一些,更执着一些,一路摸索着,走了不知多少弯路,花了更大的代价才渐渐明白了其中效用。

    重生之后,赵毣自然不想如过去那般坎坷,他一直试图更早的施行新政,早一些让国家富强起来。他重生的时间点正是得知即将去北国之后。他数次秘密与父皇论证,可惜并未得到父皇认同。他忧思重重彷徨无助,噩梦连连,最终仿佛一夜间长大,背井离乡去了北国。便是他父皇和母后也都以为他是想通了,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只能屈从。唯有他自己满怀期盼,计划北国之行能收获更多。因为赵毣知道,北国的新帝与他的想法很接近。他或许能以此契机,用上一世的那些经验作为交换,与新帝建立起某种共识。

    若是能让南朝北国从此休战,双方比拼经济,甚至一起联手往周边小国倾销货物,总比他们两个大国一直打打杀杀互相敌视互相拆台要更利于民生。北国数次南侵,还不是为了抢掠资源和人口,若是北国特产也能换来更多的米粮钱财,他们何必豁出命去抢?男丁也不会都死于战火。北方本就产粮少,气候寒冷,养孩子不易,人丁又因战乱死伤,抢来的地盘都占不住,何苦饮鸩止渴。

    赵毣也知道,那个看起来卑微虚弱的被谢府送入宫中的玩物,其实武功高的惊人。几年后,无药会去北国行刺纯怡太后,也会拼死护着他回到南朝。对于这样的无药,赵毣怎么忍心欺凌?他将无药叫入寝宫,说着那些父皇听不进去的新颖的施政方针。他其实知道无药早晚都能明白的。

    但是这一次谢无药穿书而来,已经局部改变了剧情。营救太子的计划被排在了更前面,在南朝使团尚未抵达盛京的时候,盛京潜伏的暗桩已经开始谋划。

    包括加速修建通往质子府的密道。密道的一端是赵毣的寝室床下,另一端是城里一家卖北货的店铺。这铺子自然是南朝的细作开的。而连通质子府的最后一段密道一直不敢修通。因着北国人每个月都会派人巡检质子府所有的房间,若是开的早了,难免出纰漏。

    重生的赵毣隐隐察觉了与上一世经历的差别,还在寻思其中问题,不过见了无药,用那种借口将人留在床边,肯定不会只是闲聊。

    这个时辰,北国的监视者只在院子外围布防,赵毣是打算与无药好好聊一聊,看看大计划是否有了改变。赵毣以很轻的声音说道:“无药,孤知道你是谢府的一把剑,可你们来的比孤预计的要早,密道恐怕还要几日才能修成。近期新帝也会召见孤入宫,孤暂时走不了。”

    原书剧情太子赵毣也有此一问,不过主角受当时只是奉命行事的刺客,别的计划根本不清楚。他被留在质子府也是为查探一下府内北国高手的布防,自然是不会说什么能让赵毣满意的答案。

    现在的谢无药一看对方居然开诚布公的发问,肯定要抓住机会与太子多联络感情,给太子留下更深刻的印象,才能在这位未来的君主面前有更多的话语权。他便凑的更近一些,几乎是在赵毣耳畔低声回复道:“殿下,您身边的奉画与桃红已叛,因此段公公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目前计划仍是待密道修好后偷梁换柱,过几日段公公应会送一些新进的内侍与宫女,其中一个名唤冬儿的宫女实则是男子,为您替身。您日后唤‘她’侍寝,会有人从密道接应您离去。”

    无药所说,与太子赵毣记忆中的前世经历没有太大差异,甚至那两个叛徒与他的替身名姓也一点没错。只不过时间似乎提前了一个月。他记得上一世明明是使团到了一个月后,才有了动静。不过上一世他也并不晓得身边侍从有叛变之人,或许是因此,段公公他们也不敢贸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