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四十年,浑浑噩噩,没存过钱,没缺过钱,毫无理财头脑,的的确确给父亲母亲爸爸造成了些负担。现在被一棒子敲醒,一夜间明白过来,自己呀哪有公主命呢,自欺欺人的泡泡幻灭,看到了钱的重要性,尤其是属于自己的钱的重要性。只是虽然明白,钱又该怎么去赚呢,根本毫无头绪。

    昨晚和红分别时的一个画面映在我眼里,今天不知怎么了,总想起。

    红自己是有车的,《非诚勿扰》里舒淇开的那款银色奔驰,红的男朋友没她有钱,总是开着自己的电动摩托载着她在城市里穿梭,找到各种好吃的馆子,比如这家我从没听说过的广州打边炉。红的男朋友个子很高,比他先生还要高,红站在他面前,娇俏可人,像个少女跟他撒娇,他们带上头盔,骑着黑色小摩托,在初夏第一场雷阵雨的清凉里相偕而去。我耳边自动响起了Bgm,“我骑着心爱的小摩托我从来都不堵车”,无限循环。照我看来,红若像绿一般可以不掺杂感情使用自己的身体,她现在应该是本市女富豪之一,可惜红对自己的天赋异禀聪明才智浑然不知,总是追求着爱情,不论被伤害过多少次,下一次仍然像从未恋爱过一样去追寻,我最爱红的勇敢,这是我并不具有的品格,少年般的孩子气的无畏无惧。人果然是追求什么得到什么。我呢,我追求什么,我这么不勇敢,又能追求到什么。

    生弟弟前认识一个体制内工作的姐姐,本地TOP1高中的老师,前几年毅然决然辞职去做自己喜欢的戏剧社了,这事儿当时在我的朋友圈都轰动了,羡慕,但无法理解,现在我的身上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渐渐懂得,当一个女人身上发生了无法理解的事,那她不为外人所知的生活一定是发生了堪比海啸的事件,不然很难有什么力量能够把沉溺于家庭主妇人设的女人们敲醒。我忽然很想这位姐姐,想去看看她,也去探访一下她的戏剧社。

    你不认识我,还好你不认识过去的我,过去的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总觉得自己书看的多,道理懂得多,境界高的多,格局大的多,总之是一个觉得只有自己拥有了不起的灵魂,他人都是凡夫俗子的不接地气的傻里傻气的傻姑娘。现在才明白,每天,每个与你擦肩而过的人,哪怕是个孩子,也都拥有着了不起的哲学观。

    姐姐的戏剧社开在一个叫什么什么里的地方,在本市最贵的社区中心,周边住房均价五万起,这个什么里里面有热闹的集市,有露天餐厅,有美术中心,图书馆,有穿着得体衣服笑容纯真有礼貌的小孩子,有各种不同风格的男人女人,有各种你能想得到的可以把钱花出去的地方,是的,这里年轻人不多,开设的所有店铺都显示了来这里消磨时光的人的购买力。可能大家都住贵的要命的房子,都吃最新鲜的食材烹制的食物,都有时间坐在天井里消磨整个下午,累了散着步就可以回家,所以每个人都很快乐,也很平和。我总觉得这个什么里跟我去过的什么地方特别像。

    我在什么里的集市逛了逛,在一个鲜花摊前停住脚步。我喜欢这儿,想发呆有发呆的地儿,想买花就有卖花的姑娘,还是两个。我的目光停留在一束矢车菊上,两个姑娘中的一个给我介绍这个花的花语:在逆境中生长,不向困难低头。我喜欢这花,也喜欢这花的花语。五十块一大捧,需要自己修剪,这很合我的心意,好呀,我说,我要这个花。捧着花,在或有人注视或自作多情的天井里寻找各种角度自拍,很快就拍到了一张巨满意的照片,照片里的自己跟矢车菊一样干净,新生的那种干净。从不认识我的人或许认为寻常,但认识我的,比如这位姐姐,她就呆呆站着,被我大大熊抱之后仍无法相信我就是我。这位姐姐,暂且称她为风吧,风的确过着风一样自由的生活,我旁听了一节正在上的七岁小朋友戏剧课程,期间我们一直在聊天,我也没听进去多少,下课也是戏剧社下班时间,风和我都觉得没聊够,又去了一家生意火爆的面包店买了面包和酸奶,在黑夜的露天卡座接着聊,聊我们曾经都认识的人和事,风说女人的生活主要是坐路边聊天,其他都是随便的配搭,我深以为然。风问我以前爱写东西,现在还写吗?我笑着摇头,近十年我都在生孩子养孩子生孩子养孩子,孕傻至今尚未远去,大脑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风说,你能写,为什么不接着写,给我们写脚本,我给你稿费。风的眼睛很大,她浑身上下最吸引人的就是这双眼睛,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把她的建议放在心里。让我想想,我说。

    这个什么里看起来固然小资又高端,只是蚊子也是真的多,叮起人来真是毫不客气。美好的聊天因为蚊子仓促结束,我的车今天限号,叫了辆车,临上车时风冲着我竖大拇指:你现在真是瘦,瘦的好看,像少女。

    坐在车里,把今晚抱着矢车菊的自拍发给他先生,到家洗漱,陪孩子们读绘本,给他们洗澡,亲吻他们,睡觉,第二天清晨,物业的人照常在花园里浇水,小鸟的叫声叽叽喳喳惊醒我,揉揉眼,打开微信,没有他先生的信息。

    我想起来什么里跟我去过的哪个地方特别像了,圣何塞。

    生弟弟之前爸爸和我第一次去美国,就是去圣何塞,为了参加一个小众的艺术类电影节,圣何塞是个不太加州的城市,这里华裔很多,有城市小火车,每个站台都种了樱花树,刚好是三月中旬,在圣何塞的两周时光非常美好,站台雪花般缤纷飘落的白色花瓣落在我的眼中,嵌入我的心里,伴随着快进站的小火车叮叮咚咚的铃声,永远无法泯灭。正如色戒所说,他先生何止是钻进我的身体,他也在钻进我的心里,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幕都和圣何塞三月份火车站台上飘落的白色花瓣一样永久的嵌入到我的心里。

    圣何塞应该不止有一家梅西百货,但我只去过这一家,这家梅西百货还连着很大的Mall,我去的第一次还蛮奇怪,都是一些大众牌子,奢侈品牌根本找不到。后来我又去了一次,自己坐着巴士去的,现在回想起来的确后怕,圣何塞的巴士上人不多,白人基本看不到。第二次,我终于发现了玄机,梅西百货的正对面还有个高档商业街区,有各种奢侈品店,也有很多买手店,还有FreePeople这类的店,我兴致勃勃的在这里逛了一个下午,有一种如鱼得水终于找到组织的感觉。累了渴了的时候,想要找个地方发会儿呆,忽然发现这里只有白人。在圣何塞市中心,我大约每天遇到的人里面有三分之一华裔三分之一黑人及三分之一白人。这个地方,只看得到白人。那些白人符合我在所有美剧里看到过的女性精英形象,《欲望都市》的凯莉、萨曼莎、夏洛特、米兰达,《老友记》的瑞秋、莫妮卡、菲比,《傲骨贤妻》的Alicia、Kalinda、《致命女人》的Beth、Sialyor,她们在自己的世界厮杀,在自己的街区享受阳光微风自由和独立。

    就是这个地方感觉和风的戏剧社所在的什么里很像。

    我打开了许久不曾打开的MacBookAir,摆弄半天仍然一片黑屏,我想它大概是被我冷落太久彻底坏掉了,正在我掰着指头盘算自己够不够预算再买一台新的,黑屏弹出一条进度条,它终于有了反应。我的钱包安全了,高兴的跟中奖似的。

    像十年前那样背着笔记本找家又冷又冷清的星巴克,点了杯新上市的燕麦拿铁,想先看看书,却发现尽管人很少却还是特别吵,吵的我听不清背景音乐,当即抱着笔记本攥着咖啡夺路而逃,到了苹果专卖店选了款极舒服的耳机,走在商场里,听着KinTaylor的《IAmYou》,觉得自己是独行侠,拥有全宇宙最精尖的装备,走路上那就是整条街最靓的崽。

    我以为是噪音,其实并不是,戴上耳机,又找了家又冷又冷清的星巴克,好吧,这样形容店家真是不好意思,但我真是只喜欢又冷又冷清的星巴克,冷一点对皮肤好,我现在对诸事都不感兴趣,只对如何更美貌感兴趣。打开Pages,对着空白页大脑一片空白,我很难集中注意力,不停的打开手机微信,微信没消息我就打开微博,微博的世界大事都看一遍,打开淘宝确定没什么想买的,盯着空白页放空自己,再抓起手机看微信,大家都在各种群里说话忙着更新朋友圈,没有任何人发给我任何信息。

    在确认自己今天一个字都写不出后,钱似乎震动翅膀远离我而去。孤独的我在又冷又冷清的星巴克瑟瑟发抖,此时红发来信息:喝酒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读书族小说网;https://kpc.lantingge.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