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妫似若有所思,道:“班兄是否记得你先前说咱们的云筝侄女中了‘不死魔印’之后,非但现在仍好好活着,而且看来似乎更加精神奕奕了?”

    班库大笑道:“师妫兄说得没错,确是如此,那是我们巫国伏在圣域的细作探回来的消息,不过我们事先倒是不知海兄和云若无三年前决战的事,只是觉得云筝这丫头愈发出落得清丽脱俗了。”

    说完再故意装模作样的大叹一声,接着才又怪笑着往下说道:“不瞒师妫兄,说实在话,此趟圣域之行,我老班倒还真想亲眼见见这位圣域大大有名的小美人哩。”

    班库说这话之时,一双三角大眼之中满蕴淫邪之意,人人听音观貌均知他不怀好意。

    班库说完这些,再道:“难道师妫兄以为云若无现下全副灵能的丧失也和他的宝贝女儿有关么?”

    师妫低下头一阵深思,再抬首说道:“一个人如果拥有像云兄那般强大的灵能,当可为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寻常人启开‘灵识’,班兄你说是么?”

    他这句说话,似在向身旁的班库询问,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时间神色极是古怪。

    班库讶道:“师妫兄的意思是,他云若无非但不惜以己身的‘灵镜金莲’为女儿疗伤保命,还以自己的全副灵能为云筝启开了‘灵识’?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当然不能相信,他当然想不通,因为他从来都不认为一个人肯为了他人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即使是对着自己亲生女儿。要知丧失全副灵能就意味着这个人基本上已和仙道无缘,此后有可能突破“以武入仙”的几率将会骤降至不足千分之一。若换了是他,他是万万绝不会做的。

    云若无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师妫再望向云若无,神色中现出难得一见的诚恳之意,道:“若无兄,今日一战,不管你我生死如何,你云若无在我师妫心中,都将永远是一号人物,一个可令我师妫毕生敬重的超卓人物。”

    身旁班库听他忽然这样说,不解道:“师妫兄你的意思是——”

    师妫依旧凝望着云若无,语气竟突然变得深情款款,柔声道:“若我所料不差,若无兄是想让自己的女儿今后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语音微顿,再道:“云筝虽不懂武功,但若身具‘灵镜金莲’,又已被启开自身‘灵识’,那即使以后再对着我们这级数的高手,当也有自保之力。说不定日后若再有机缘的话,还能以其它方式完成凡身成仙也未可知。”

    班库道:“师妫兄认为他云若无竟真会为了女儿如此牺牲么?”

    师妫以缓慢而低沉的语音说道:“他会,因为他是云若无,云若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师妫在说这几句话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说话的语气,竟是分外的伤感,还带着一种深深的愧疚与自责。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此时此刻,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结识的一位女孩子。那位女孩子有个很好听很好听的名字叫“婉灵”。她的人更是和她的名字一般轻婉灵透,尤其是在一笑的时候,粉红的脸颊上就会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来,充分展露着她的单纯可爱与天真无邪。

    可是后来他们却没能在一起,虽然师妫一直都知道婉灵心里很喜欢他,看得他比自己生命来得更重要十倍、百倍。然而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夜晚,当婉灵正式向自己提出的时候,他还是忍心拒绝了她。他拒绝了她,那不为别的,就只因为他的“定元劲”练得是童子功,他不能因为她而放弃自己对武道的追求。而犹令他意想不到和痛悔莫及的是,就在自己拒绝婉灵的当晚,婉灵就为他殉情自杀了。

    那一晚婉灵的身上也流了很多的血,就如此刻在这地面之上云若无的鲜血一般殷红。当他发现时,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他记得自己当时哭着抱住她,问她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傻时,婉灵却只冲他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婉儿这一生只喜欢师妫哥哥,我曾发过誓的,生要做你师家的人,死了也要做你师家的鬼,既然师妫哥哥现在不要我了,那婉儿活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就只有一死。”

    然后婉灵用尽最后力气,在临死之前又求了他一句话:“师妫哥哥,既然你一心一意只要练好武功,婉儿也就不再奢求今生能够和你在一起,但婉儿只希望师妫哥哥你今后能够在心里想着我,这样的话,即使我死了,在阴间冥界婉儿也能凭着这点精神联系找到你,来到你身边,永远永远做你师家的鬼。”

    这一晃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得,他始终都记得,婉灵在被自己抱入怀中,临死前那甜美的笑容,那左右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浅浅的、好看的酒窝……

    此际面对着云若无,看到云若无竟不惜为自己的女儿如此牺牲,一瞬间师妫心中亦不由涌起了一股歉意,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永远都将比不上云若无,就算今后能够在武道上胜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