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太阳毒,晒得田里的秧苗儿打不起半分精神。

    直至傍晚,空气中才有了一丝丝凉风,让人觉得能喘口气。

    田埂边的地里,一个身着青色布衣,头戴草帽的人,正在挥着锄头除草。

    在他身后,是一行行大小长宽一样,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土沟,土沟干净得连半只蚂蚁都找不到。

    温邪叼着根狗尾巴草,靠着棵歪脖子树半躺在地上。

    他眯着狐狸眼,翘着二郎腿,脚上挂着一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木屐,光滑圆润的脚指头不安分地点动。

    “温哥哥,你都这样看了三个时辰了,哑巴哥哥有那么好看吗?”

    寻着稚气的声音朝上看去,歪脖子树上还坐着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光着脚,短裤短衫,头扎两个冲天鬏,眼珠子黑得像进贡上京的玛瑙葡萄。说话时,两条莲藕似的小短腿在温邪头顶上不停乱晃。

    “小葡萄,这你就不懂了吧,哥哥在欣赏美人儿,三个时辰怎么够,起码得三天三夜。”

    “可哑巴哥哥不也是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只眼睛,有什么好看的。”

    温邪叹气地摇头,真乃傻子不可教也。

    温邪看着那人,想起村里的传闻,又很感兴趣地问他。

    “小葡萄,他真是个哑巴啊?”

    “不晓得。”小葡萄头摇得像拨浪鼓,“反正哑巴哥哥搬来我们村,就从没说过一句话。大家都不晓得他的名字,他也不和大家交流,时间久了,大家就都叫他哑哥儿。”

    “啊呀,我还听大人们说,哑巴哥哥可能是上京城来的。”小葡萄眼中都是向往,“他来的那天,衣服穿得好,人也长得好,就跟天仙下凡一样。那衣料子,只有上京城最好的裁缝铺子云霞庄才有得,比狗蛋家的花妞还软。”

    狗蛋是小葡萄一起掏鸟窝钻狗洞的好兄弟,花妞是他养的一只兔子。

    “说得跟真的似的。”温邪哼了一声,“怎么,你摸过?”

    “反正比你穿得这些便宜货好看。”小葡萄不服气地瞪着他,又嘟囔了一句,“你说你也是上京城来的,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温邪听到这,眼睛警告性地又眯起:“嗯?”

    小葡萄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不怕死地继续:“我又没说错,你一年前昏迷在我们村西头的土庙里,整个人脏得像狗啃的,要不是我们乞丐老大救了你,你肯定早就死了……”

    小葡萄说着,又想起了温邪一年来的种种劣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