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初。华灯初上。

    皇宫东北,仅一街之隔,大将军府的大门灯笼高悬。远远瞧着,府内灯火通明金璧辉煌,一派气宇非凡,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禀大将军,中护将军夏侯玄拜见。”门仆进来禀道。

    “哦,太初来了?快快有请。”曹爽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外迎了出来。

    夏侯府距曹府相距不远,夏侯玄此行并未带随送,而是一人轻装骑马而来。他身着一件薄薄的墨青长袍,腰束暗色锦纹玉带,只束了发,并未戴冠,由旁侧偏门而入。

    曹府大门气势恢宏,威严宏阔,两扇朱漆铜门厚重无比,平素非有重要贵客或者逢着节庆日,都是大门紧闭,极少打开。

    一名小厮打着灯笼由前引路,二人行了百余来步,穿过亭台楼阁,过一座人工浮桥,来到一片幽然雅致的庭院,远远看见曹爽已在门外等候。

    夏侯玄紧走几步上前施礼,“太初见过表兄。这些日,多谢表兄照顾家母。”

    “我正说着去府上看看姑母呢,可巧你就来了,可想煞为兄了!”曹爽说着一把揽过他。

    “今儿早朝后,我在陛下那里逗留了一会儿,出来转眼就看不见你了……好兄弟,你这趟来得正好,为兄也正有事同你商量。咱们可要好好叙叙,今晚不醉不归哈哈!”

    曹爽和表弟夏侯玄之间自小感情亲厚,说话也没大没小惯了。只是这个表弟每每见了自己总不忘那些客套礼节,规规矩矩的,反倒有时让他有点儿不习惯。

    “这个茶是凉州所产,孝敬舅母的,有益清心安眠。”夏候玄说着,双手将一个刻纹古朴的方形茶盒递了过去。

    “贤弟真是有心,也是巧了,近日我听家母念叨过几次,说是有点睡不安枕。找大夫开了方子也不见好转,大夫说,上了年纪的人,换季时都会有些小毛病,等这阵子过去就好了。这茶既有清心安眠之效,送的可正是时候!”遂高高兴兴地接过,交给一旁的仆侍仔细收好。

    而后又亲热地拉过表弟,趁着门上高悬的红灯笼和厅内十五连盏青铜连枝灯的余光,左右瞧了一番,心里着实喜欢得很。

    他从小就极是稀罕这个俊雅的表弟,遂携了他手,兄弟俩挽了手臂,一同往书房走,两人边走边聊。

    “你去雍州这些日,一切可还顺利?”

    “挺好。只是昨晚回城匆忙,今晨朝中人多,也没与表兄说上话。到现在才来与表兄一叙。并代赵老将军传递回信一封。”

    曹爽接过书信,“赵俨将军劳苦功高,近两年因年迈已几次请归,朝廷深知其辛苦。上次朝中委派贤弟巡检西线,便有暂时代替其主持雍凉之意,等过两年,有了合适人选,再将你换回来,只是恐要辛苦太初了……”他面带歉意。

    夏侯玄道,“为国分忧,谈何辛苦。只是,雍凉都督人选,是否再慎重考虑一番?我在此次巡检军务中,发现了不少精干之士,譬如,郭淮老将军在西线呆了多年,对西北一带颇为熟悉,比我更适合,是否可以考虑以其接替赵老将军?”

    “郭淮也是老将了,资历是没得说,他在抵抗蜀军北伐、治理雍州上也算小有功绩,可惜,他与司马懿关系匪浅,不太能为咱们所用……方才你来之前,丁彦靖前脚刚走,特意提到要提防此人,说万不可让他掌了西线军事大权。”曹爽摇了摇头。

    到了书房落座,曹爽凑近连枝灯下,展开赵俨书信。

    信里内容并无特别,先是对曹大将军表示感谢,又简略陈述了雍凉军事,最后再次说到因年纪老迈,身体多疾,望朝廷尽早考虑新的都督雍凉人选。转弯抹角一番,有打探消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