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所言甚是,是臣老糊涂了,请太后恕罪……”

    司马懿面上恭敬,心中却另有计较。他早就断定,明帝的这第二任皇后,并非像后宫传言中那样怯弱柔顺,绝非平庸之流。也难怪当初明悼皇后会败下阵来。

    不过,他司马懿今日专程入宫拜访,自然是有备而来。若她真是位庸常妇孺之流,他也就没必要在其身上耗费这些功夫了。

    “哪里的话,太傅言重了,您是几朝老臣了,功勋赫赫,忠心可鉴。倒是哀家,见疏识浅,些许妇道之言,不妥之处,还请太傅多担待些才是……”郭太后婉言道。

    说着轻轻伸出右手,以指尖轻点一个装着莲子酥的瓷碟边沿,往司马懿那边略移寸许,浅笑着微微颔首,以示亲善。

    这位郭太后一番姿态做的甚足,推得巧妙,进退有据,却又暗暗留了余地。

    高手过招,讲的就是不动声色。

    司马懿何等精明,三言两句,不着痕迹的几个来回,便将对方心思料了个七七八八。

    “臣岂敢当。必当谨记太后教诲……”

    心里有了谱儿,司马懿反倒不着急了。

    他从善如流地拈起一块莲子酥,细细咀嚼,又端起茶盏轻饮慢啜一番,赞口不绝。作出一副对茶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向郭太后请教起七珍茶的详细配方来。

    两人不疾不徐地闲话家常,相谈甚欢模样。

    一番状若不经意地东拉西扯,随口聊了些今年天气如何百姓收成如何儿孙如何等等一堆无关痛痒的话后,郭太后放下手中茶盏,笑道,“这九珍茶哀家喝着不错,先前已经吩咐他们多备了些,以备不时之需。不如给尊夫人带些回去尝尝。”

    又吩咐两旁侍立的宫女,“你们去把九珍茶拿些过来,仔细装好了,给太傅带些回去。”

    摒退了两边侍奉的宫女太监,郭太后方又优雅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又轻轻放下。

    她拿帕子轻拭了拭唇角,轻声道,“哀家听闻,此次大将军征西之意甚决,怕是不能轻易动摇。至于征西将军人选,大将军似是已有嘱意之人,以太傅之睿智,应能体察一二。又何须我这个妇道人家多言……”

    司马懿心下了然。感激道,“臣多谢太后提醒!太后仁慈贤德,日后,但凡太后有用到老臣之处,老臣必当尽心竭力,以效犬马之劳!”

    “太傅无需客气,陛下年少无知,还需要太傅多加提点。身骨养好了,多进宫走动走动才是……”

    送走司马懿,郭太后站在永宁宫凭窗而望,若有所思,伫立了许久。

    算起来,自五年前明帝曹叡驾崩西去后,郭太后已在魏宫寂寞许久了。

    出身西凉大族的郭嫣是在明帝曹叡病逝前半个月,被匆匆册立为后的。自从第一任皇后毛氏被赐死后,曹叡的后宫一直未有立后。

    至于为何偏偏在病重之际立郭氏为后,曹叡有他的考量。一则是郭氏聪慧柔顺,从不忤逆自己之意,与后宫嫔妃也都相处甚善。二则,从其出身考虑。郭姓原是西平郡世家大姓,大族长正是郭嫣父亲郭满。自汉末诸家并起争雄以来,西凉、关中位置便极其重要。曹叡念及自己走后,继子曹芳年幼,朝中稍有差失,社稷便难免不稳。立郭嫣为后的目的,意在拉拢凉州豪雄大族,稳固曹家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