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决绝,少年松开双手,任凭怀中的小奶娃爬坐回原位,只轻轻笑道:“世人本无贵贱,宦官亦有是非,往后天下三分,又哪管你宗亲宦臣?”

    说着,双目皆凝在那弯玄月之上,似乎要透过月色看破不久后的未来,“左右皆是利益角逐,不过是痛哉百姓,悲哉黎庶罢了。”

    天下三分?

    不知想到什么,二郎只觉耳目一新、豁然通透。

    许是要验证心中所想,二郎忙反问一句:“先生所言三分,是为何意?”

    对面的少年像是醉了,听见二郎的问话,只单手杵着细额,囫囵嘟囔句:“谬言而已,谬言……”

    正说着,戏志才恰好外出而归。

    将手中马驹拴去马厩,戏志才回到前院时,二郎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戏志才会意,放他直接回屋歇息。二郎这才抬起屁股忿然转身,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戏志才莫要再让郭瑾饮酒。

    戏志才含笑称是,按住郭瑾抱着酒壶的双手,将那散发着米香的美酒解救下来,直接仰头给自己灌下。郭瑾愣了,她这才想起戏志才此人极爱饮酒,对他来说头可断,血可流,美酒不能少。

    瞧着绛衣青年醉心欢饮的模样,郭瑾突然就觉得今日的他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睛不再如平日那般清亮有神,里边仿佛压抑着极深的痛苦,暗藏着不为人知的刻骨往事。

    许是人一旦醉了,意识便天马行空不受控制,郭瑾浑不在意他抢走了自己的佳酿,而是双手托腮,细细咀嚼一声:“志才……”

    志才志才,志气才学。

    拥有这般意气风发的名字,他本也该是个立志高远、鲜衣怒马的明媚少年吧?

    对面的青年并无愧疚之色,痛饮一番过后,这才对上少年人打量疑惑的视线。

    许是烈酒入喉太过难捱,又许是今日实在需要一位好友倾诉,绛衣青年哑声笑笑,语出惊人道:“阿瑾可知,今日正是爱妻的祭日?”

    祭日?

    郭瑾眉头微蹙,戏志才何时竟已成婚?他的妻子又怎会早早仙逝?

    醉意知趣地消退几分,八卦之魂占了上风,郭瑾乖乖点头回应,认真等待对方再次开口。

    青年平日里锐利锋芒的神色几乎消失殆尽,只见他随意倚向身后的垂柳,娓娓道来:“她唤作甘音……”

    声音绵长悠远,似乎含尽了平生所有的温柔。

    故事要追溯到十年前。

    那时他家境清寒,只能按部就班地苟且营生。而他的爱妻甘音,本是当地县吏之女,自小生活优渥、知书达理,若是单论家世,她无论如何都不该瞧上自己。